隱括詞

隱括詞

隱括詞,隱括詞宋詞中有一種奇怪的文體,叫“櫽括體”。常用字型檔中無此字,幫又作“隱括”“櫽括”一詞的原義是矯正曲木的工具,而詞的櫽括則是將其它詩文剪裁改寫為詞的形式。

基本資料

隱括詞隱括詞
櫽括詞是非常有特色的文體,它不但豐富了宋詞的表現方式,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宋人的文學觀念和文體觀念。詞學研究界已有學者注意並研究了櫽括詞(註:研究比較深入的如羅忼烈《宋詞雜體》一文,收入他的《兩小山齋論文集》,中華書局1982年7月版。),

歷史淵源

詞學研究界普遍認為櫽括詞產生之前,未有此類詩歌文體。羅先生在談到櫽括體時說:“這種體制,不見於雜體詩,在詞里卻是相當普遍的。”(註:見《宋詞雜體》一文,《兩小山齋論集》139頁。)的確,在宋代櫽括詞出現之前, 雜體詩中並無明確標明櫽括體的。不過,在新文體誕生之前,總有一些萌芽或者一些潛在發展因素。櫽括詞也是這樣,在此之前,詩歌史上已經有相似性質的作品出現了。如《全唐詩》錄有同穀子的《五子之歌》以諷時政:
邦惟固本自安寧,臨下常須馭朽驚。
何事十旬游不返,禍胎從此召殷兵。
酒色聲禽號四荒,那堪峻宇又雕牆。
靜思今古為君者,未或因茲不滅亡。
唯彼陶唐有冀方,少年都不解思量。
如今算得當時事,首為盤游亂紀綱。
明明我祖萬邦君,典則貽將示子孫。
惆悵太康荒墜後,覆宗絕祀滅其門。
仇讎萬姓遂無依,顏厚何曾解忸怩。

五子既歌邦已失,一場前事悔難追。
(註:《全唐詩》卷七百八十四, 第22 冊8850 頁, 中華書局1960年,下引此書僅注卷、頁數。)
按《五子之歌》,見《尚書·夏書·五子之歌》,原亦為五首,是夏啟的五個兒子所寫的,因為太唐耽於安樂,喪失君德,五子怨恨,於是追述大禹的教戒,寫了這組詩:
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訓有之。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竣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
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③滅亡。
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復宗絕祀。
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鬱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慎厥德, 雖悔可追?

(註:《十三經註疏》中華書局影印本1980年10月第1版上冊第156頁。)
正因為同穀子的《五子之歌》多用《尚書·五子之歌》的詞句,所以有人把它列為“集句”(註:《唐音癸簽》卷二十九論唐人雜體時提到“集句”,自注云:“亦始傅鹹,昭宗時有同穀子,集五子之歌譏時政。”),但我們不難看出,同穀子的《五子之歌》,完全是根據《尚書·五子之歌》一篇作品改編而成的,借改編古人詩歌,來寄託自己的悲憤,並以之諷刺當代的政治,其性質不是集句體,而是近於櫽括體。
學術界都認為蘇軾開創了櫽括詞體,(註:饒宗頤先生說:“論者多謂此體始於東坡櫽括《歸去來辭》,為《哨遍》,按敦煌出土有櫽括《孝經》之《皇帝感》,存十二首,乃七言四句體。”見《詞集考》209頁,中華書局1992年10月版。今檢敦煌出土的文獻3901 《新合考經皇帝感辭》十一首,然詩中述及張騫與織女等事,似非櫽括《孝經》之作。)就自覺的文體而言,確是如此,但在蘇試之前,已有相近的創作了。比如晏幾道《臨江仙》詞前半闕:
“東野亡來無麗句,於君去後少交親。追思往好事沾巾。白頭王建在,猶見詠詩人。”
(註:《全宋詞》第1冊223頁,中華書局1965年6月版,下引此書僅注卷、 頁數。)
更是對唐詩人張籍《贈王建》的改寫。張詩云:
“白君去後交遊少,東野亡來篋笥貧,賴有白頭王建在,眼前猶有詠詩人。”
(註:《全唐詩》第12冊4360頁。)晏幾道的詞,雖未標櫽括,實則已近櫽括體了。
宋代出現將詩度曲的風氣,在蘇軾之前,劉幾《梅花曲》就標明“以介父三詩度曲”,即把王安石《與微之同賦梅花得香字三首》詩改為詞作。現以其中一首為例,王安石梅花詩之一:
漢宮嬌額半塗黃,粉色凌寒透薄妝。
好借月魂來映燭,恐隨春夢去飛揚。
風亭把盞酬孤艷,雪徑回輿論暗香。
不為調羹應結子,直須留此占年芳。

(註:文淵閣四庫本《臨川文集》卷二十,第5冊第22頁。)
劉幾以之度為《梅花曲》:
漢宮中侍女,嬌額半塗黃,
盈盈粉色凌時,寒玉體、先透薄妝。
好借月魂來,娉婷畫燭旁。
惟恐隨、陽春好夢去,所思飛揚。
宜向風亭把盞,酬孤艷,醉永夕何妨。
雪徑蕊、真凝密,降回輿、論暗香。
不為藉我作和羹,肯放結子花狂。
向上林,留此占年芳。

(《全宋詞》第1 冊187頁)
其它二首,形式與此完全相同。劉幾這種以詩度曲其實大體已具有櫽括詞的文體形態,不過他尚未使用櫽括這個術語。
真正明確使用櫽括這個術語的是蘇軾,所以歷來都把蘇軾視為開宋代櫽括詞風氣之先者。(註:關於蘇軾的櫽括詞,可參見唐玲玲著《東坡樂府研究》之第十二章,巴蜀書社1993年2月第一版。 另外,可參看日本早稻田大學中國文學會編《中國文學研究》第24期載內山精也所著《蘇軾櫽括詞考》一文,1998年12月。)蘇軾創作有《哨遍》櫽括陶淵明《歸去來辭》、《水調歌頭》櫽括韓愈《聽穎師彈琴》、《定風波》櫽括杜牧《九日齊山登高》、《浣溪沙》櫽括張志和《漁歌子》等,也有櫽括自己的詞,如《定風波》(詠紅梅)櫽括自己的《紅梅》詩。黃庭堅也創作過《瑞鶴仙》櫽括歐陽修《醉翁亭記》,此外還有許多作家寫過櫽括詞。如賀鑄“尤長於度曲,掇拾人所棄遺,少加櫽括,皆為新奇”(《宋史》卷四四三《賀鑄傳》)。清人張德瀛《詞徵》卷一引申此說:“詞有櫽括體。賀方回長於度曲,掇拾人所棄遺,少加櫽括,皆為新奇。常言吾筆端驅使李商隱、溫庭筠,常奔命不暇,後遂承用焉。米友仁《念奴嬌》,裁成淵明《歸去來辭》,晁無咎有填盧仝詩,蓋用此體。”(註:唐圭璋編:《詞話叢編》,中華書局1986版第五冊4083頁)除此之外,宋人寫櫽括詞者甚多。如程大昌、曹冠、姚述堯、朱熹、辛棄疾、汪莘、徐鹿卿劉學箕、林正大、葛長庚、劉克莊、吳潛、方岳、馬廷鸞、蔣捷、劉將孫、程節齋等人。此後,《全宋詞》還收錄無名氏的櫽括詞。
宋代最為“專業”的櫽括詞人是林正大,他創作的櫽括詞數量最多。正大字敬之,號隨庵,永嘉人,著有《風雅遺音》。唐圭璋所編《全宋詞》第四冊所收林正大詞四十一首,每首先錄古人詩文,然後櫽括成詞。如《酹江月》《滿江紅》櫽括杜甫《醉時歌》、《一叢花》櫽括杜甫《飲中八仙歌》、《賀新郎》櫽括王羲之《蘭亭序》、《酹江月》櫽括陶淵明《歸去來辭》、《沁園春》、櫽括劉伶《大人先生傳》、《水調歌》櫽括韓愈《送李願歸盤谷序》、《摸魚兒》櫽括王績《醉鄉記》、《聲聲慢》櫽括杜甫的《麗人行》、《賀新涼》櫽括歐陽修《醉翁亭記》、《水調歌》櫽括歐陽修的《廬山高》詩、《酹江月》櫽括蘇軾前後《赤壁賦》、《水調歌》櫽括歐陽修的《晝錦堂記》、《賀新涼》櫽括黃庭堅的《送王郎》詩、《水調歌》櫽括范仲淹《聽真上人琴歌》、《滿江紅》櫽括黃庭堅《聽宋宗儒摘阮歌》、《朝中措》櫽括黃庭堅《水仙花》詩、《滿江紅》櫽括韓子蒼《題伯時畫太一真人》詩、《賀新涼》櫽括蘇軾《書林和靖詩後》、《水調歌》櫽括范仲淹《岳陽樓記》、《木蘭花慢》櫽括李白《將進酒》、《水調歌》櫽括王禹@④《黃州竹樓記》、《清平樂》櫽括李白《採蓮曲》、《滿江紅》櫽括盧仝《有所思》、《滿江紅》櫽括蘇軾《海棠》詩、《水調歌》櫽括李白《襄陽歌》、《江神子》櫽括歐陽修《明妃曲》、《意難至》櫽括李白《蜀道難》、《沁園春》櫽括白居易《廬山草堂記》、《摸魚兒》櫽括葉清臣《松江秋泛賦》、《意難至》櫽括黃庭堅《煎茶賦》、《酹江月》櫽括李白《送張承祖之東都序》、《酹江月》櫽括蘇軾《月夜與客飲杏花下》、《水調歌》櫽括李賀《高軒過》、《虞美人》櫽括劉禹錫《武昌老人說笛歌》、《江神子》櫽括黃庭堅《題杜子美浣花醉歸圖》、《沁園春》櫽括范仲淹《嚴先生詞堂記》、《臨江仙》櫽括李白《春夜宴諸從弟桃李園序》、《酹江月》櫽括李白《清平調辭》組詩。林正大的櫽括詞所櫽括對象相當廣泛,既有辭賦,也有古文,既有樂府,也有古詩。從他所櫽括的作品中,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當時人所推崇的歷代與當代的作家作品。

形成原因

櫽括詞的出現,從文體的內部淵源來看,應與宋人將詩度為曲的風氣相關。但從詞源學的角度來考察,為什麼宋人會使用“櫽括”一詞作為這種文體的名稱呢?我們先看看“櫽括”一詞的由來,清人張德瀛《詞征》卷一“櫽括詞”條說:“櫽括二字,見《荀子·大略篇》及《韓詩外傳》、劉熙《孟子注》。櫽,度也;括,猶量也。”(《詞話叢編》4083頁)《荀子·大略篇》有云:“乘輿之輪,太山之木,示諸櫽括。”楊@⑤註:“櫽括。矯揉木之器也。”(註:《二十二子》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55頁。 )除了張德瀛所提到的例子之外,《荀子·性惡篇》也說:“枸木必將待櫽括@⑥矯,然後直。”而在《大戴禮記·衛將軍文子》已有:“外寬而內直,自設於隱括之中,直己而不直於人,以善存。”可以看出,“櫽括”的原義指矯揉彎曲竹木,使之平直或成形的工具。
在文學批評上,最早使用“櫽括”一詞是劉勰。他在《文心雕龍·@⑦裁》篇:“蹊要所司,職在熔裁;櫽括情理,矯揉文采也。”這裡的“櫽括情理”是指矯正情理方面的不當,這是對“櫽括”矯正曲木工具原義的引申。但是作為矯正含義的櫽括與櫽括詞的本質特點還是不同的,所以我懷疑宋代詞所謂的“櫽括”或“括”,其名稱的淵源可能受到當時其它文化因素的影響而另有所本的。
櫽括詞的興起,除了在文體內部以詩度曲的風氣之外,可能是與唐宋士子的“帖括”形式有關係。唐宋科舉士子以“帖括”形式讀書來應付科舉考試。《新唐書·選舉志》記寶應二年禮部侍郎楊綰上疏言:“進士科起於隋大業中,是時猶試策。高宗朝劉思立加進士雜文明經填帖,故為進士者,皆誦當代之文,而不通經史;明經者但記帖括。”(註:《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九《楊綰傳》記綰上書批評當時科舉考試“明經比試帖經,殊非古義,皆誦帖括,冀圖僥倖”。)“帖括”的出現,是為了應付帖經考試。除了“帖括”之外,還有“策括”,也是出於應付科舉考試的需要。宋蘇軾《議學校貢舉狀》:“近世士人纂類經史,綴輯時務,謂之‘策括’,待問條目,搜抉略盡,臨時剽竊,竄易首尾,以眩有司,有司莫能辨也。”此外還有其它文體類型的“括”。趙翼《陔余叢考》卷二十九“帖括策括”對此所論甚詳:
《唐書·選舉志》楊綰疏言:“明經但記帖括。”按《文獻通考》唐制帖經試士,後以應試者多,至帖孤章絕言以惑之,應試者乃索幽隱,編為詩賦,不過數十篇,難者悉備。此即所謂“帖括”也。
又《薛登傳》:後生皆緝綴小文,名為策學。而東坡《議學校貢舉狀》亦云:近世士大夫纂類經史,綴輯時務,謂之“策括”,是策亦有括矣。
不寧惟是,《文獻通考》又云:宋時制科,所難者六論。有巽岩者,取諸書可為論題者抄為一編,揣摩殆無遺漏。則論亦有括矣。
又範文正以館職薦富鄭公,公辭以未習。范曰:“已為君置大科文字。”所謂大科文字,蓋亦巽岩所編之類也。是詔冊亦有括矣。
學術日薄,士皆以捷給為務,所世館閣之類書,科場之策略,傳遽旁午,固無足怪也。(《明史·湯禮敬傳》:宋末有論范、論草、策略、策海、文衡、文髓、主意、講章等刻,亦帖括之類也。)(註: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1月版第506頁。)
趙翼認為唐宋士子為了應付科舉考試,出現帖括、策括、論括及詔冊括等。這各類“括”,其實就是為了應付考試的內容摘要,它們是否全部是韻文,不好斷定,但其中必有將主要內容“編為詩賦”以便記憶的。今考杜佑《通典》卷十五“選舉三”謂唐代明經科,主要採用帖經法,專注重記憶,由於應試者越來越多,而必須加以淘汰,所以帖經法越來越偏,應試者為了應付這種考試,便於記憶,就創造出帖括之法,把難記偏僻的經文概括成詩賦歌訣的形式:
凡舉司課試之法,帖經者,以所習經掩其兩端,中間開唯一行,裁紙為帖,凡帖三字,隨時增損,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為通。(原註:後舉人積多,故其法益難,務欲落之,至有帖孤章絕句,疑似參互者以惑之。甚者,或上抵其注,下餘一二字,使尋之難知,謂之“倒拔”。既甚難矣,而舉人則有驅聯孤絕、索幽隱為詩賦而誦習者,不過十數篇,則難者悉詳矣。其於平文大義,或多牆面焉。)(註:中華書局1988年12月版,第356頁。)
從文體上來說,“索幽隱為詩賦”的“帖括”在性質上與櫽括相類,同樣是以韻語的形式改編經典作品。今考《宋史·藝文志》中錄有邵川《春秋括義》三卷、玉霄《春秋括囊賦集注》一卷、周士貴《經括》一卷,以“括”為書,大致與當時風氣相關。我以為正是在這種“帖括”風氣的影響下,文學創作上的櫽括體就出現了,詞的櫽括體大致也是對文學經典的改寫或縮寫。總之,櫽括體之所以產生,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科舉考試的風氣對其形成產生了更為直接的影響。
歷史評價
櫽括詞在詞中屬於“雜體”,儘管宋代的文人墨客頗喜寫作,後來也是代有作者。但在詞學批評中對於櫽括詞的評價普遍不高。如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二:“東坡酷愛《歸去來辭》,既次其韻,又衍為長短句,又裂為集字詩,破碎甚矣。陶文信美,亦何必爾,是亦未免近俗。”而賀裳《皺水軒詞筌》更是不客氣地評論說:“東坡櫽括《歸去來兮》、山谷櫽括《醉翁亭記》,皆墮惡趣。天下事為名人所壞者,正自不少。”(《詞話叢編》710頁)的確,櫽括絕不是一種原創性的藝術創作,只是對名作或多或少的改編。假如僅僅從藝術原創性的角度來評價櫽括詞,當然就得出王若虛所謂“陶文信美,亦何必爾”的論點。原作已是非常美妙了,何必再來櫽括,這似乎是重複勞動。但是如果櫽括詞真的“未免近俗”“皆墮惡趣”,那么宋代人為何如此喜愛這種藝術形式?這是需要我們更為深入探討的問題。了解這個問題,實際上也就是了解了櫽括詞的文體特性。
宋人創作櫽括詞的直接動機,首先是出自對於作品的極端欣賞之情而產生櫽括的興趣。櫽括的過程,也就是特殊方式的欣賞過程。櫽括詞作者通過對名作臨摹改編獲得與原創者思想感情的共鳴,或者因為前人創作先獲我心,故用櫽括形式借他們酒杯,澆自己塊壘,以之寄託自己的思想情感。曹冠《哨遍》櫽括東坡《赤壁賦》,其詞序曰:“雙溪居士櫽括《赤壁賦》,被之聲歌,聊寫達觀之懷,寓超然之興。”(註:《全宋詞》第3冊第1540頁。 )汪莘的《哨遍》櫽括王維的《山中與裴迪書》,其序曰:“余酷喜王摩詰《山中與裴迪書》,因櫽括其語為《哨遍》歌之。”(註:《全宋詞》第3冊第2202 頁。)劉將孫《沁園春》櫽括蘇軾前後《赤壁賦》,其序說自己“姑就本語,捃拾排比,粗以自遣(註:《全宋詞》第5冊第3528頁。)。 ”劉學箕《松江哨遍》櫽括蘇軾《赤壁賦》,前有長序,序的前段描寫了松江太湖的美景,接著寫道:
返而登舟,謂偕行者周生曰:“佳哉斯景也,詎可無樂乎?”於是相與破霜蟹,斫細鱗,持兩螯,舉大白,歌赤壁之賦。酒酣樂甚。周生請曰:“今日之事,安可無一言以識之?”余曰:“然。”遂櫽括坡仙之語,為《哨遍》一闋,詞成而歌之。生笑曰:“以公之才,豈不能自寓意數語,而乃綴輯古人之詞章,得不為名文疵乎?”余曰:“不然。昔坡仙嘗以靖節之詞寄聲乎此曲矣,人莫有非之者。余雖不敏,不敢自亞於昔人。然捧心效顰,不自知醜,蓋有之矣。而寓意於言之所樂,則雖賢不肖抑何異哉。今取其言之足以寄吾意者,而為之歌,知所以自樂耳,子何哂焉。”(註:《全宋詞》第4冊第2432頁。)
從此序中可以看出,周生原先對於創作櫽括詞是不理解的,所以持否定態度,認為劉學箕完全有能力自己創作,何必“綴輯古人之詞章”,而劉學箕則認為櫽括詞是“寓意於言之所樂”,“取其言之足以寄吾意者,而為之歌,知所以自樂耳”,是以創作櫽括詞作為一種精神寄託,可以達到與古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從中得到樂趣的,這種樂趣是自己創作所不能代替的。劉學箕此序對於研究櫽括詞非常重要,因為它提供了詞人創作櫽括詞的心理與價真取向。
當自己的創作未能出色地表達自己感情時,有些詞人也採用@①括詞的形式,借重他人作品,抒發自己感情。徐鹿卿《酹江月·元夕上@⑧丞》櫽括蘇軾《上元》諸詩。其序敘述有一次與判府@⑧丞郎中陳公的宴樂中,自己“偶得周鏇其間,思有以寫父老之所欲言而不能言者以為公壽。顧其詞語淺薄,不足發越,乃雜取東坡先生《上元》諸詩,櫽括成《酹江月》一闋,與邦民共歌之。”(註:《全宋詞》第4 冊第2315頁。)既然欲言而不能言,所作又詞語淺薄,倒不如借用大家手筆,事半功倍。
宋代櫽括詞之所以興盛,從文學內部來看,是因為宋人喜歡在文體融合方面進行一些實驗,如以文為詩、以詩為詞等,以各種文體的融合開拓藝術表現的領域。我們不妨把櫽括詞視為宋人在文體創造方面的實驗,但它與一般的文體融合不一樣,它是對不同文體轉化,也是對經典或佳作重新演繹。櫽括詞的出現與宋人以詩句入詞的風氣相關,宋代詞人喜歡用唐人詩句入詞,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就說周邦彥《清真詞》“多用唐人詩語,隱括入律,渾然天成。”(卷二十一)而晏幾道《臨江仙》“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亦是直接摘用唐末詩人翁宏詩句。
賦予詩歌的音樂性是櫽括詞創作的主要目的之一,許多櫽括詞的序文都標明其創作的目的是為了將這些傑作變成可以配樂以供歌唱的詞曲。蘇軾《哨遍》櫽括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序:“陶淵明賦歸去來,有其詞而無其聲。余治東坡,築雪堂於上,人俱笑其陋。獨鄱陽董毅夫過而悅之,有卜鄰之意。乃取歸去來詞,稍加櫽括,使就聲律,以遺毅夫,使家僮歌之,時相從於東坡,釋耒而和之,扣牛角而為之節,不亦樂乎。”蘇軾的《水調歌頭》櫽括韓愈《聽穎師琴詩》的序也說:
歐陽文忠公嘗問余:琴詩何者最善?答以退之《聽穎師琴詩》最善。公曰:此詩最奇麗,然非聽琴,乃聽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質夫家善琵琶者,乞為歌詞。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詞,稍加櫽括,使就聲律,以遺之雲。(註:《全宋詞》第1冊第280頁。)
此外如方岳《沁園春》櫽括《蘭亭序》,其序說:“汪疆仲大卿禊飲水西,令妓歌《蘭亭》,皆不能,乃為以平仄度此同,俾歌之(註:《全宋詞》第4冊2837頁。)。 ”曹冠《哨遍》櫽括蘇軾《赤壁賦》的序:“東坡采歸去來詞作《哨遍》,音調高古。雙溪居士櫽括《赤壁賦》,被之聲歌,聊寫達觀之懷,寓超然之興雲。”(註:《全宋詞》第3冊第1540頁。 )從這些序中都可以明確看出櫽括詞與音樂之直接關係,可見櫽括詞的目的是為原作配樂,增加其音樂性。所以可以說,櫽括詞與原作相比,並不僅僅是外在形態的變化,在審美方面也增加一些原作所沒有的內涵,其中最為明顯的是增加了詞的音樂性,使之更適合於演奏或歌唱。
有些櫽括詞與詩的本文差異極小,何以有櫽括的必要呢?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宋人詩詞之別的觀念。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