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族銼花

苗族銼花以獨特的製作工藝,銼出具有民族特色的紋樣,傳承著苗族悠久的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文化。 苗族銼花,更需要較高的手工製作水平,有一套不同於剪紙的手工技藝。 作為圖騰崇拜的蝴蝶在苗族剪紙和銼花圖案中,已成為一種定型化的圖騰意象。

簡介

在湖南西部雲貴高原東部末端的武陵山區,湘西苗族婦女用心靈和銼刀創造出具有湘西特色的剪紙品種――銼花藝術,從本質上看,也是一種剪紙藝術,但是它和一般的漢族剪紙有著很大的區別。苗族銼花以獨特的製作工藝,銼出具有民族特色的紋樣,傳承著苗族悠久的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文化。

功能分類

苗語稱剪紙花樣為“本”,剪紙稱為“銼本”。分別用作衣褲花邊、圍裙、鞋花、帽花、帳檐花、枕頭花等處的刺繡底樣。湘西苗族剪紙按其實用性可分為服飾類紋樣和日常物品類紋樣兩大類。
(一)服飾類紋樣
1.女服紋樣。女服紋樣最為豐富,銼花製作精緻,圖案豐富,因用處不同,有數十種不同的形狀和不同的圖案。主要紋樣有以下幾種。
衣花邊:包括衣袖邊和衣襟邊,呈長條狀,圖案多為花鳥組合和蝴蝶組合連續紋樣,圖案簡潔明快,線條流暢。
裙花:圍裙花樣圖案最繁富,外形呈倒掛金鐘形或呈扇形,製作精細,圖案多為荷花、牡丹、蝴蝶等單獨紋樣和動物、花鳥組合紋樣,構圖飽滿,線條圓潤。
鞋花:鞋花篇幅不大,分鞋頭花、鞋幫花和鞋墊花二類,圖案多為花草、鳥雀等紋樣;圖案簡潔明快,活潑單純。
2.男服紋樣。苗族男子大多在外從事體力勞作,服裝寬鬆簡單,只是在衣袖褲腳邊繡一圈簡單花邊,圖案簡單。一些特殊男服,如苗老司作法穿的法衣,戴的五佛冠,儺戲演出的角色服裝才比較複雜。
3.童服紋樣。包括帽花、口水圍脖、背裙等。帽花外形分狗頭、虎頭兩種,圖案有龍、鳳等紋樣。口水圍脖圍在兒童下巴,防止幼兒口水弄髒衣物,依勢造形呈圓型或半環形,內環為圓形,外環為波浪形。圖案多為花鳥組合。背裙是母親用來背小孩的,花樣呈倒三角形,圖案多為“龍鳳呈樣”、“二龍戲珠”、“鳳穿牡丹”等吉祥圖案。
(二)日常物品類紋樣
苗族的日常物品刺繡多在新婚前製成,以表現新娘的聰明才智和手工之巧。最繁雜的是帳檐花,長約2.4米,高約0.6米,下綴流蘇。圖案對稱,排列分層,題材廣泛,工藝精湛。圖案多為“龍鳳呈祥”、“二龍戲珠”、“獅子滾繡球”等。其次是枕頭花,也是成雙成對,圖案為“鴛鴦戲水”“蓮(連)生貴子”等,形象生動。另外還有荷包花、帳檐飄帶花等。荷包花小巧別致,圖案多為寄託愛情的“蝶戀花”母題。花帶紋樣以幾何組樣及花草動物變形圖案為主,多為連續圖案。另有一種獨特的“彌埋”圖案,由山巒變形的飛馬圖案、馬蹄圖案和山水紋樣構成。由於銼花花樣的實用不同和追求的寓意差異,苗族銼花圖案所選擇的具體紋樣又可以分出不同的類別。

主要紋樣

湘西苗族銼花紋樣概括起來有六種代表類型。
1.龍鳳紋樣
湘西苗族銼花中的龍鳳形象及寓意與中原文化中漢族的龍鳳象徵不盡相同。漢族龍占據至高無上的特別尊位,成為皇權、天命、專制的象徵。漢族的龍,騰雲駕霧、張牙舞爪、一股霸氣。總之,漢族龍“標準像”是封建權勢意識最全面的寫照。苗語稱龍為“daRong",是護家之神。苗族在居室的堂屋正中地上均設“龍穴”。每年春天舉行隆重的“接龍”、“迎龍”儀式,將龍從村中水井“請迎”回家。在獨特的文化環境和地理環境中,苗族巧手借鑑漢族龍形象,並與苗族文化相結合,將其本土化,塑造許多變形龍形象,如“牛頭龍”、“獅頭龍”、“人頭龍”、“魚龍”、“鳥龍”、“豬龍”等等。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苗族先民原始思維的特徵以及純樸稚拙的鄉土藝術風格。
鳳凰喻為“神鳥”,是鳥中之王,體態紛繁多姿。苗族銼花中的鳳凰主要繼承了漢族鳳凰的造型並有一定程度的變形,有的與人組合,有的與植物組合,如“鳳穿牡丹”“仙人騎鳳”等;龍圖案多用於帳檐等日常器物圖案中,鳳圖案多用在女子服飾中,如衣袖花邊、圍裙上。龍為男性陽剛之象徵,而鳳為女性陰柔之象徵,圖案多用在女性服飾中,如衣袖花邊、圍裙上。龍為男性陽剛之象徵,鳳為女性陰柔之象徵,因此,“龍鳳呈祥”、“翔鳳雙喜”這一類吉祥圖案多出現在新婚夫婦的帳檐上,寓意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2.獅子紋
苗族認為獅為吉祥之獸,可以避邪。漢文化中,獅為百獸之王,被藉以象徵人的權勢和富貴。湘西苗族的獅子紋樣雖受漢獅的影響,但造型有其獨創性,基本形態大不相同,獅的外觀造型古樸別致。獅,苗語為“daChou",苗族人每年過年後的正月份都要舉行“玩年搶獅”和“百獅會”的大型活動,表演獅舞、登高等節目。苗族銼花“雙獅搶繡球”造型生動形象又有變化,改變傳統雙獅的相向對稱特徵。前面一頭雄獅回首,高昂的頭,長而卷的頸毛顯出一派霸氣;後面一頭雌獅,昂首闊步,生氣十足。另外,獅的造型也新穎別致,有的是龍首獅身的合體,有的是獅與花果的組合。獅子紋樣除了帳檐花樣中使用較多外,也廣泛套用於服飾、建築、家具、器物等裝飾中。
3.蝴蝶紋樣
蝴蝶是苗族圖騰崇拜的物象。苗族古歌《人類起源歌》》唱道:“楓樹生妹榜,楓樹生妹留。”妹榜妹留,俗稱蝴蝶媽媽。蝴蝶媽媽是苗族的始祖,也是苗族的保護神,因而蝴蝶又成為吉祥、幸福的象徵。苗族《綹巾曲》中有“殺豬掃村寨,祭祖祭蝶媽”之句。長期以來,蝴蝶就是苗族集體無意識的始祖意象和圖騰紋飾,它具有母題的原型意義。在湘西苗族銼花紋樣中,蝴蝶運用得最為普遍和廣泛。有的蝴蝶紋樣是蝴蝶與花朵、石榴、桃子的組合。正看是蝴蝶,倒看又變成了花朵和果實。苗族蝴蝶紋樣主要用在帳檐花、褲腳花、衣花邊、鞋花、圍裙等處,出現頻率最高,成為最受歡迎的紋樣之一。黃靠天先生的銼花中,蝴蝶別具一格,其中的蝶須多達12支,靈動飛揚,極富神韻。
蝴蝶紋樣在苗族服飾中除了具有不可替代的裝飾功能外,它還是苗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要關注神話傳說,要討論苗族的哲學思想,首先就會遇到家喻戶曉的“蝴蝶媽媽”的故事。
4.花鳥組合紋樣
苗族信奉“萬物有靈”,崇拜自然,崇拜許多動物和植物,苗族人民認為不同物種因靈性的存在可以“互滲”。銼花紋樣中,除了獨立的花鳥組合外,還有很多“互滲”表現的花鳥組合紋樣,常見的有“鳳穿牡丹”、“鳥啄石榴”等。衣袖花邊也有不少簡單的花鳥組合,如白鶴採蓮、大雁菊花、喜鵲飛梅等。苗族青年學者楊昌國先生經過大量的實物蒐集考證,指出鳥是祖先的象徵和化身,還是一種原始的圖騰標誌,象徵生殖崇拜。鳥也是引魂歸宗的使者與嚮導。苗族民間流行的一種觀念認為,一個人有72個魂魄,其中之一就是人死後變為鳥,並且生前如沒有參加過“遊方”、“射背牌”、“跳月”,即沒有公開地談過戀愛,就不能變鳥。而鳥是指路帶領人的魂魄通過陰間毛聳山,穿過層層地獄,走到祖宗發祥地的伴侶。鳥既和“遊方”相聯繫,又與能否和祖先在一起相聯繫,把它繡繪在服飾上,自然就能起到標示自己是鳥的子孫,得到圖騰祖先認同的作用。能夠變鳥,是亡者的最高榮謄,與變龍同理。既然變鳥的前提是必須談情說愛,生育是鳥(圖騰)進入婦女體內的結果,那么鳥就是具有了生殖的意象,成為生殖崇拜的反映。
5.動植物組合紋樣
此類組合圖案中,動物多占主體地位,植物作襯托。代表花樣有“狗腦帽花”,是童帽花樣,表現了苗族盤瓠崇拜的遺留,圖案是一隻狗頭。複雜的組合紋樣篇幅較大,多用於帳檐花。如“雙猴摘桃”,意寓白頭諧老,福壽與共;貓與兔組合,表明吉祥平安、和睦相處;雙鵲石榴,象徵子孫繁衍;鸕鶿捕魚,既反映漁獵文化,又反映求子心理。因魚多子,啟迪著人們去幻想藉助魚的旺盛生殖功能,來提高和強化人的生殖能力,以期子孫榮昌。隨著社會交往的發展。苗族的文化同樣受到外來文化的衝擊,出現帶有現代氣急的紋樣。“苗女與熊貓”圖案上是一位身著苗服的婦女背著背簍。與吃竹子的熊貓相視而坐,生動的畫而體現出苗族人民與自然界的和諧相處。苗族剪紙圖案有的從漢族傳統吉祥圖案傳承變異而來,因此又保留著漢族文化的特色,如“龍鳳呈祥”、“鯉魚跳龍門”,等。動植物組合圖案中,還有一個有趣現象,即以家禽、家畜入畫,如牛、豬、雞、狗、羊等,顯得親切、自然、活潑有趣。
6.其它紋樣
除傳統特定意義的物象外,因功利的需要或是創作個性的展現,苗族剪紙也有不少取材於傳說故事或戲曲人物故事的,還有反映世俗生活的剪紙圖案。如“老鼠嫁女”,是根據故事進行造型組合,將眾鼠擬人化,敲鑼打鼓,場而熱鬧。根據神話人物創作的“仙女散花”,仙女婀娜多姿,表情生動,曲形的絲帶更體現了飄逸的動感。另有一些世俗生活的描繪,也活潑有趣,如兒童牧牛,悠然吹著牧笛,營造出歡快的氣氛。另外還有“太極圖”的運用及“八寶圖案”的出現。有些花樣如褲腳花上的“勞動”二字將花紋與漢字組合。

藝術風格

作為銼花藝術,苗族與漢族存在著較大的風格差異。一是工具及製作方式不同,漢族剪紙用剪刀“絞花”,“絞花”是拿在手上剪成的,作品一次只加工一張或三五張。苗族銼花是用特製的刻刀“銼”成的,“銼”花是在特製的蠟板上刻銼而成的,一般刻銼10層,最多可刻銼20層,所以生產是批量的。二是用途不同,漢族剪紙用於窗花和喜慶等裝飾,以世俗生活為主體營造熱鬧氣氛,必須用紅紙或彩色紙。苗族銼花只用作刺繡底稿,只用白紙並且有刺繡針法提示。三是圖案主要構成元素不同,漢族以人事生活為主體,苗族以動植物為主體。四是藝術風格不同,漢族剪紙注重寫實,多取平面視角構圖,苗族銼花注重寫意,除了平面視覺構圖外,還有立體、變形、誇張等多種視覺構圖。五是審美效果不同,漢族剪紙虛實對比,線條互相連線,主要呈現繪畫藝術的裝飾效果。苗族銼花真誠渾厚,塊面結合,還因多層的銼刻以及刀法與針法的結合,畫面呈現出浮雕般的立體效果。
苗族沒有文字,一些文化內涵蘊藏在苗繡圖案中傳承。據湘西鳳凰縣臘爾山地區銼花老藝人吳花紅口述,她小的時候,就看到來自外地區的貨郎走鄉串寨,他們把銼花花樣帶入苗區,因為花樣好看,苗族婦女爭相購買。後來,苗族婦女自己開始用刻刀銼花,有的用買來的現成圖案作底稿,臨摹後再加工,有的用現成苗繡圖案作底稿。山外的貨郎成為苗漢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而銼花也就成為傳承苗族文化的載體。在長期的文化變遷與互動中,苗族銼花逐漸出現了以臘爾山為中心的台地型和以踏虎、麻栗場、大興寨、矮寨為中心的河谷邊緣型兩類不同的風格。
1.高山台地型風格
台地型風格的苗族銼花以臘爾山台地為中心。下轄臘爾山鎮、山江、禾庫、柳薄、兩林、麻沖等鄉鎮,共100多個苗族村寨。這一地區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為苗族高山地區,氣候寒冷。臘爾山地區屬傳統的“生苗”地區,95%以上的人均為苗族。明清以來,統治階級為實行軍事統治,在這裡修築邊牆,人為地割斷了邊牆內外“生苗”與“熟苗”的聯繫,限制苗區人民與漢區人民的往來。俗諺雲“苗不出峒,客不入境”,臘爾山地區因而與外界社會接觸較少,這裡的苗族銼花保持著濃厚的原創意味,構圖飽滿,風格古樸,造型別致,工藝精細。其中剪紙藝人主要有:吳花紅、吳六愛、隆香梅、石牡花、吳桂英、龍吉花、吳香英等。
吳花紅,現年67歲,家住山江鎮馬鞍山村。她從小受母親影響,心靈手巧,她的刺繡和銼花遠近有名,鄰近村裡的婦女經常上門求教。20世紀50年代末,吳花紅曾作為湘西苗族婦女代表到北京、上海、杭州等地參觀訪問。文革期間,她帶領村里幾位銼花女組成銼花副業組,集中到生產隊上工銼花,然後到市場上出售,給集體上繳收入。她的代表作主要是傳統圍裙花和衣邊花。
吳六愛,現年60歲,家住山江鎮好友村。好友村是著名的苗族鼓文化之鄉,這裡苗族文化深厚。吳六愛丈夫早逝,她一人帶著三個孩子,生活十分艱辛。她能畫善銼,常以賣銼花趕“轉轉場”,她的作品花樣繁多,技藝精美,風格成熟,又善於推陳出新。她從當今畫報上改繪移植了不少當代新生活圖案,創作了一部分新圖案,如鳳凰八景、熊貓吃竹、苗婦放牛、苗鼓咚咚等。她的作品第一次出現當代人物,是自覺接受並融匯漢文化在自己作品中的銼花能手。
吳香英,現年56歲,家住禾庫鄉排雲村。出生在一個銼花世家,遠近聞名。1987年曾參加湘西民間工藝代表團出訪日木。她的母親及外婆均是木地有名民間銼花能手,她外婆石妹荷年輕時就走村串寨賣花掙錢,人稱“花娘子”。她的代表作主要是小型的衣邊花和鞋帽花。
龍吉花,現年73歲,與吳香英同村。她和其他銼花能手不同,她使用剪刀較多,她的作品以傳統花鳥題材為主,代表作主要有衣邊花、枕頭花、鞋樣花、帳檐花等。
隆香梅,現年62歲,山江鎮黃茅坪村人,她的外婆、母親都是著名的銼花能手和苗繡高手,受她們的影響,龍香梅從小就善於挑花繡朵。她的銼花既有傳統的苗族特色,又有現代的創新和時代氣息,她國小畢業,有一定文化和美術基礎,經常移植和改編其他圖案,表現出較強的個人風格。代表作有傳統圍裙花、衣邊花、帳檐花和戲曲人物和傳說人物。
石牡花,現年60歲,家住山江鎮黃茅坪村。她銼花時間較晚,70年代中期才開始,她先是在布上畫繡花底稿,然後將畫好的花布出售,但畫一幅,賣一幅,工效不高,她便學銼花,把批量銼出的花樣子直接出售。她勤奮好學,善於吸收眾家長之長,作品生動靈活,技藝精細,是山江著名的“花娘子”《湖南民間美術全集・民間剪紙木版畫》中收錄了她的多幅剪紙作品。代表作有圍裙花、帳檐花、戲曲人物、傳說人物等。
吳桂英今年48歲,與吳花紅同村,是年輕的銼花能手。她的丈夫是個木匠,經常在外地做工。她除了忙地里的農活外,還要忙繡花和銼花,因為她是村子裡唯一的裁縫師傅,中老年婦女都要清她縫製傳統服裝,手工挑花繡朵太慢,她便用縫紉機繡制。1989年,她參加了湘西民間藝人工藝製作大賽,獲民間剪紙比賽一等獎。她的代表作有傳統的花鳥和衣邊花及鞋帽花。
山台地型風格的苗族剪紙紋樣最多,銼花藝人全為中老年婦女,且吳姓婦女最多,她們互相交流多,圖案大同小異,作品早周邊地區影響較大。至今仍可在臘爾山地區幾個鄉鎮集市上購買到各種銼花花樣,但這類作品的創作大都處於自發的狀態,多停留於少數婦女的零星製作,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著後繼無人、失傳斷種的危機,需要搶救與保護。
2.河谷邊緣型風格
河谷邊緣型風格的作品分布在瀘溪縣踏虎鄉、吉首市大興寨、矮寨及花垣縣麻栗場等地。這些鄉鎮分布在湘西的邊沿河谷平地,平均海拔在500米以下,交通便利,氣候溫和,與外界溝通頻繁,接受漢文化較多。穿苗族服裝的人越來越少,漢化較為明顯,傳統銼花花樣的作用逐步消失。這一地區的銼花代表地是瀘溪縣的踏虎鄉。踏虎是瀘溪縣最邊遠的一個小地方,有十六個自然村,現在人口不足三千。踏虎鄉的山腳坪村是著名銼花大師黃靠天的家鄉,全村十幾戶人家,人口不到一百人,但是他們村的銼花遠近有名,家家戶戶都銼花賣花,1949年以前一直是整個湘西地區民間剪紙的生產中心。踏虎銼花不僅用於服飾刺繡,還被廣泛用於民間建築、禮儀、社交、祭祀、巫儺等活動。踏虎位於瀘溪縣與麻陽縣交界之地,這一帶盤瓠文化繁盛,踏虎銼花中的不少作品均與盤瓠文化相關聯,成為盤瓠事象藝術的體現和盤瓠文化現象的活化石,如“狗腦帽花”、“狗腦荷包花”等圖案就可看出盤瓠崇拜的遺痕。踏虎鄉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銼花藝人。他們世代以此為業,手搖鈴鼓,肩挑篾箱,走鄉串寨,足跡遍及湘黔渝邊區。沈從文先生曾高度評價踏虎銼花,他說:“當踏虎花樣流行時,二廳(即鳳凰、吉首、花垣)城中的絨線鋪,為便利顧客做生意,還得從漂鄉貨郎手中批買踏虎花樣,連同發售。這種花樣既吸收了鄉村婦女大部分的剩餘動力,也增進了她們的愛美情感,並且還和當地人民實際生活發生聯繫,論作用,自然遠比年畫和窗花意義重要得多,也複雜得多。”
著名銼花大師黃靠天,1923年出生在踏虎鄉山腳坪村一個銼花世家。這裡祖祖輩輩都是靠銼花養家餬口,銼花技藝傳男不傳女。黃靠天從12歲開始銼花,他的作品內容廣泛,形式多樣,具有鮮明獨特的藝術風格。黃靠天的銼花作品多是從寫實的角度出發,融自然美於藝術美之中,儘量把對象表現得淋漓盡致、鮮明生動,但又不失其裝飾風味,保持了剪紙藝術對稱、均衡的藝術特點,又具有苗族銼花多層刻制而形成的浮雕特色。他的作品繁中有簡,簡中見繁,細膩而不見其假,粗獷而不失其真。他的代表作品有《鯉魚跳龍門》、《梅蘭竹菊》、《丹鳳朝陽》、《二龍搶寶》等。
隨著時代的發展,踏虎銼花的輝煌已成為往日的回憶。黃靠天的嫡傳弟子也是他的外甥鄧興隆先生,繼承和發展了踏虎銼花的藝術特色,使踏虎銼花又遇到新的發展機遇。鄧興隆從小受黃靠天的影響,也受自己母親的影響,從六歲起就開始學銼花。他使用的工具特別,全是自己手工製作,他總結了一套刀法技巧。他的作品,線條流暢,造型準確,令人愛不釋手。九十年代初,他曾和黃靠天一起創作了多幅作品,代表作有《苗家椎牛圖》《新嫁娘》《百鳥圖》等等。
河谷邊緣風格的銼花由於所處地理位置以及與其他民族文化的日益交流和融合,傳統功能正日漸消失。銼花藝人後繼乏人,目前只有為數不多的一些老年婦女擺攤賣花。也有少部分男人因個人愛好在進行銼花的創作和加工,如鄧興隆這樣的銼花優秀傳人。隨著湘西旅遊業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銼花藝人都自覺地進行創新,使得苗族銼花煥發出新的光彩。唐秀群老人85歲了,還每天在鳳凰的東門城樓下擺攤賣銼花。2005年,她因生病,才由她的女兒接班擺攤。苗族銼花能手吳六愛97年就下山進城賣銼花,家裡的田土都租給人家種,她以賣銼花為生,幾年下來,賣得六萬多元錢,在城裡買了三室一廳的住房。苗族銼花能手龍香梅原來在山江鎮上開店賣銼花,2001年她下山,到鳳凰城裡開店賣銼花,還擴大業務,賣苗族系列手工藝品,而且生意興隆。

文化內涵

苗族沒有本民族的文字,其悠久的民族歷史和文化是靠神話傳說和古歌、長詩傳承下來的。在長期的傳承過程中,苗族人民巧妙地將自身內涵豐富的文化特徵儲存在自己服飾刺繡圖案中,使服飾起到了“文字史書”的作用。苗族銼花的出現,不僅成為苗族文化的物質載體,而且成為苗族文化傳承和傳播最直觀的物象媒介。因此苗族銼花是苗族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1.農耕文化的再現
苗族先民居住在黃河流域時就從事農耕生產,是稻作文化較為發達的民族,後來由於戰亂,才舉族遷徙,穿過江漢平原,經洞庭湖到大西南山區,又耕作水稻,創造了豐富的農耕文化。一般而言,剪紙製作是一種手藝,從創作構思到精心刻制過程看,均具有手工工藝性質。苗族銼花,更需要較高的手工製作水平,有一套不同於剪紙的手工技藝。從事農耕過程複雜技術多樣需要深刻的理解認識自然物象,這樣才有助於生產水平的提高。選擇農耕生活的題材並從簡單的牛馬豬羊山花草樹到複雜的勞動場而以及家庭生活,可以看出藝術創作在再現社會生活時所表現出的藝術創造性。
苗族銼花技藝精湛,區域不同,類型多樣,雖有地域差異,但只有風格不同但無等級差異,是因為長期的農耕經濟無明顯的社會分工,人人處於平等地位,在平等共處的思想意識下,藝術創造也呈現出平等共生的狀態。農耕社會中,男子主要從事體力勞動,運動量大,活動範圍廣,服飾裝飾簡單,因而紋樣簡潔,圖案少而單調。而婦女主要以家務或較輕的田間事務為主,複雜多樣的手工操作培養了她們靈巧的雙手和細膩的情感,這必然促進了婦女創作思維和雙手的發展,這種發展便帶來男女服飾上的審美差異。除了農耕文化涉及到的動植物圖案外,還有的紋也反映了漁獵文化的內容,格羅塞曾指出:“從動物裝潢變遷到植物裝潢,實在是文化史上一種重要進步的象徵,就是從狩獵變遷到農耕的象徵。”苗族銼花藝術正記錄了這一變遷的象徵過程。
2.民族歷史的載體
苗族文化的傳承多以苗族古歌、神話傳說等形式完成,但這些文化形式不能完全記載苗族人民對歷史文化的多層認識,而且還會在一種抽象的模擬傳承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走樣和變異。苗族銼花以圖案形式相對保持原義,彌補了不穩定的記載方式的特點。比如反映盤瓠崇拜的“狗腦帽花”,以及服飾中的“彌埋”圖案,即便是有文字為主要記載工具的民族,圖案或造型同樣是文化反映的重要物質載體。豐富的銼花樣式及其變形反映著苗族人民審美和工藝水平的提高,也反映出苗族文化發展歷史和軌跡,比如七十年代的銼花圖案中有很多“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時代口號,有的還是用漢語拼音表現的。在這裡,苗族銼花表現出強烈的時代特徵,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文字史書”作用。
3.民俗文化的顯現
苗族有許多傳統節日,如四月八、趕秋節、苗歌會等,在節日裡,苗族婦女必著盛裝參加,服飾中華麗的刺繡圖案離不開銼花工藝。銼花在苗族婚俗中體現出一定的浪漫色彩。苗族少女從小便學刺繡、蠟染、銼花,到了婚嫁年齡時,如果在趕邊邊場時有了意中人,便將寄託愛情的紋樣的花帶或繡花荷包贈給男子作定情物。在新婚時,新人床的帳檐上必須有“龍鳳呈祥”紋樣及左右對稱紋樣圖案精妙,寓意深刻,表現了對吉祥富貴、生活安寧的追求。
作為一種藝術和文化現象,苗族挫花和刺繡密不可分,合一為一它以其固定的傳承模式和圖案母題積澱著一股濃郁的民族自我認同意識,它在苗族人民生活中世代相傳,苗族特殊的社會生活使得苗族銼花作品中沉積了許多歷史的、社會的、習俗的內容。而民俗文化中,男性往往以外在服飾華麗程度來衡量姑娘的手藝,他們喜歡心靈手巧、善於刺繡的姑娘。五彩斑斕的盛裝,正好可以幫助小伙子認識姑娘這方面的才藝。所以姑娘們每逢節日聚會,便要精心打扮自己,把自己的全部裝飾才藝作為一種財富一齊展現出來,以吸引男性青年。女性的這盛裝藝術具有濃厚的求偶意義,也是苗族女性在社會交往生活中遵循的一般民俗禮儀。
4.眾多神靈的匯聚
苗族銼花蘊藏著苗族先民樸素的原始宗教信仰和審美意識。法國文化人類學家列維・布留爾曾指出:原始社會時期的原始人的創作活動都是受到神秘互滲的“原始思維”方法的支配。苗族認為自然界“萬物有靈”,事物間可以互相滲透和轉化,所以苗族銼花中多組合圖案,尤以龍、獅、蝴蝶組合變形最多。人們在尋求精神力量時,形成多神崇拜的自然宗教,對自然界的恐懼或崇拜或服從,使人的本質力量處於半本能、半自覺的狀態。於是,自然就有了被人賦於的‘人性’了,而人的願望、幻想也被主觀地和藝術性地對象化。於是又有了雷公、電母、日月神、天地神、五穀神、山水神以及形形色色的動物神、植物神等。作為圖騰崇拜的蝴蝶在苗族剪紙和銼花圖案中,已成為一種定型化的圖騰意象。龍作為司水的神明之物和護家的家宅神,保佑民族風調雨順,幸福吉祥,苗族民俗中的龍形象因此顯得和藹可親,形態變化多樣。自然界中的花鳥也被賦於靈性出現在銼花紋樣中。在苗老司舉行的法事活動中,有一系列的銼花的運用,它們被布置成神堂的吊掛,渲染出濃重的宗教色彩。可以說苗族銼花是千百年來苗族的精神積澱和顯現,有著深刻的傳統文化內涵,是原始宗教觀念的物化形式,滲透著對超自然神靈的幻想。在苗族銼花創作的題材、創作意旨、藝術構思、審美情境等方而都可發現神性的靈光,浸透出泛生意識的混沌氛圍,這也是湘西苗族銼花在圖案母題上眾多神靈匯聚所體現出的綜合審美特性。
湘西苗族銼花具有獨特的民族性和審美風格,從中可以透視苗族社會歷史和民族文化發展的軌跡,也折射出苗族人民的審美追求和價值觀念,湘西各地不同風格的銼花作品構成了苗族銼花總的審美風貌並成為苗族文化的具象載體。隨著社會的進步、漢文化的滲透,苗族銼花作為剪紙的傳統功能正面臨嚴峻的挑戰和限制,如不加以改革和創新,苗族銼花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將面臨失傳的厄運。探討苗族銼花藝術,進一步開發其新的功用,將其轉型為現代裝飾藝術並作為文化禮品和旅遊產品,這是苗族銼花藝術得以再生和發展的有效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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