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
2007年,薄熙來就任重慶市委書記後不久,便大張旗鼓地在這座山城發起“打黑唱紅”運動。一切與“紅”有關的,自動成為好事,一切好事也都能用“紅”來標誌——紅心、紅歌、紅 色傳統、紅色後代、紅色接班人、紅色江山。相反,幾乎所有的壞事都能用“黑”來標誌——黑幫、(政治)黑線、打黑、黑窩、黑心腸、黑五類或黑七類。紅與黑是對立的。圍繞著重慶的做法,知識分子迅速分裂成兩派。支持者認為,這有助於緩解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是中國未來發展的方向;反對者則駁斥,這是在走“文革”的老路,是死路一條。
比起 “西狗”、“五毛”這類明顯的罵語,紅與黑是更深藏在中國人思維方式中的有害語義基因。
紅與黑是其特徵,紅與黑是一種思想短路,時刻在削弱和瓦解人們對錯、敵我和是非的真實觀念,像病毒一樣侵害著人們的信息和社會環境。它總是朝一個極端的方向延展,不是紅便是黑,紅黑必然對立。實際上,都是極端性質的類比,故也稱“納粹法則”(指責對方為希特勒)或“戈德溫法則”(Godwin's Law)。
該法則的提出,在於人們常常濫用已經定型的判斷結果用於非此類問題來定性事情的性質。這種貼標籤式的討論根本不可能在學理層面去交鋒,對話鏇即變為戰鬥,任何的理性辯論都被終止,再也無法進行下去。只能使人失去獨立和理性的判斷,同時加劇群體的非理性行為。
起源
1946年,喬治·奧威爾的《政治與英語》中提到,法西斯主義的新定義,已然在很多時候變成“任何你所不同意的東西”。過度的使用導致廉價,在將來,每個人都會成為15分鐘的希特勒。1990年,美國知名律師邁克·戈德溫(MikeGodwin)提出,當一個對立的討論不斷延展時,參與者用納粹或希特勒來類比對方(納粹或法西斯類比)的機率會趨於1,也就是100%,簡直沒有例外。“在線上討論不斷變長的情況下,把用戶或其言行與納粹主義或希特勒類比的機率會趨於1(100%)”。
話題:評價某個國家領導人。
A:“他改善了經濟,所以是個好領導。”(改善經濟=好領導)
B:“光改善經濟算什麼,希特勒還改善了經濟呢!”。(只是改善經濟≠好領導)
戈德溫認為,“納粹類比”是一個在公共話語或文化意義中起作用的語義“基因”(meme)。
“一個基因也就是一種想法,它在人的頭腦中所起的作用,與基因或病毒在人體中所起的作用是一樣的。一個有傳染性的想法(可稱其為‘病毒基因’),可能在頭腦與頭腦之間傳染,就像病毒在身體之間傳染一樣”。而且,“一旦某個語義基因傳染開來,它還可能成為形成一整套想法的核心”。
當我們看到一個不好的或者錯誤的基因的時候,我們不應該用一個反基因(countermeme)去與之對抗嗎?我們難道沒有義務去改變我們的信息環境嗎?好的公民應該致力於創造好的基因以改善社會,並精心製作“抗病毒”的反基因來中和甚至去除在網路空間和更大的社會中浮動的壞彌因。
在涉及人類屠殺、集體洗腦、暴力殘害的統治問題時必須使用這類字詞,這是沒有疑問的。極端例子容易讓參與辯論的所有人理解。比如需要大屠殺的例子,既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納粹是邪惡和不可取的,舉納粹比舉土耳其對亞美尼亞人的屠殺更通俗易懂(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後者)。
但是,如果隨便把這類字詞作為政治標籤,用來抹黑對方,簡單粗暴地給對方定性,那就不僅會把納粹罪行瑣屑化,而且還會使辯論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在香港, 保全局局長葉劉淑儀在推廣第23條立法的時候, 說民主不是靈丹妙藥, 希特勒也是民主選舉選出來的。此話在香港社會惹起了相當大的爭議。
“納粹類比法則”給公共論域提出了重大問題:為什麼這樣的類比前赴後繼、層出不窮?歷史上最殘忍的大規模屠殺和迫害,為什麼那么輕易地就被拿來形容你不同意的人或事?”
因此,這樣的語義基因是有害的,戈德溫對此提出的問題是,“當有害、不實的基因彌散時,我們該不該努力用反基因將之驅逐呢?我們是不是有責任保護我們的信息環境和社會環境呢?”
示例
【1】2012年4月10日,美國共和黨議員韋斯特(Allen West)在佛羅里達的一個市政會議上說,美國國會中有78到81人是共產黨成員,引起譁然。2011年他就曾在電視上攻擊歐巴馬是一個“低層次的社會主義煽動者”,慣用“馬克思主義的蠱惑言辭”,表現出“第三世界獨裁者的傲慢”。韋斯特所使用的就是政治妖魔化的手段。【2】方舟子和韓寒之戰一個突出現象是,對立陣營雙方使用同樣的標籤指認和聲討對方。
第一個標籤是“五毛”。一邊斷定:“原來的韓寒已經死了,現在的韓寒已經是一個名聲最響的五毛”;另一邊質問:“方舟子:除了五毛還有可能是什麼?”。
第二個標籤是“文革餘孽”。一邊分析:“從打擊別人的手法上看,方舟子骨子裡就是一文革餘孽”;另一邊反駁:“其實韓寒的支持者才是真正的文革餘孽”。翻譯為:A:你這種做法真像文革中的紅衛兵。B:你這種亂扣帽子的做法才是文革餘孽!
網稱“轉基因文革”“文革法則”:“將惡意言辭肆無忌憚地濫施於任何人,正是網際網路時代轉基因文革暴徒、網路紅衛兵們的典型特徵。這種轉基因文革,在其時機合適時,絕不會僅僅限於鍵盤,完全可能脫下馬甲走上大街,而那時將會是現實而直接的人身與財產侵害,那將是無限的慘劇。”
胡泳分析認為,因為“文革”是中國歷史上的極端事件,“這符合辯論的要求,當舉例來否定對方觀點的時候,一般都是儘量挑極端的來說。如果你想讓所有參與辯論的人都能迅速明白你在講什麼,那么談‘文革’當然是最容易的事情。”
【3】媒體人周志興創辦了一個思想性的網站,取名共識網。他希望這個平台能為知識分子的交流提供一個空間。但很多“左派”人士不買他的賬,認為這是一個“右派”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