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劉吏部書
山東野客移書於劉吏部足下:公總角之年,奇童入仕,有方朔之專對,無枚皋之敏才。佳句推長竿妙入神,善謔稱名字不正。過此以往,非仆所聞。徒以命偶良時,身居顯職,方雲好經術,重文章,賣此虛名,負其美稱。今年聖上虛天官之署,委平衡之權,所期公有獨見之明,清平為首。豈意公有專恣之行,高下在心,且數年以來,皆無大集。一昨所試,四方畢臻,公但以搜尋為功,糾訐為務,或有小過,必陷深文,既毀其髮膚,又貶其官敘,使孝子虧全歸之望,良臣絕沒齒之怨。豈以省闥從容之司,甚於府縣暴虐之政。所立嚴法,樹威脅人,雲奉德音,罔畏上下,使聖主失含宏之道,損寬仁之德,豈忠臣之節耶?
主上居高拱穆清之中,足下每以煩碎之事,奏請無度,塵黷頗多,呈三接以示人,期一言以悟主,朝臣氣懾,選士膽驚,內以承寵承榮,外以作威作福,豈良臣之體耶?
且兩京常調,五千餘人,書判之流,亦有碩學之輩,莫不風趨洛邑,霧委鹹京。其常袞之徒,令天下受屈。且袞以小道矯俗,以大言夸時,宏辭曾下登科,平判又不入等,徒以竊居翰苑,謬踐掖垣,雖十年掌於王言,豈一句在於人口?以散鋪不對為古,以率意不經為奇,作者見之痛心,後來聞之撫掌。奈何輕蔽天下之才,以自稱為已高,以少取為公道。故郤至自伐稱兵,處父尚雲終喪其族。以茲偏見,求典禮闈,深駭物情,實乖時望。故《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夫聖人用心,異代同體。袞雲親奉密旨令少取入等,豈聖人容眾之意耶?
為近臣而厚誣,乾處士之橫議,甚不可也!況杜亞薄知經籍,素懵文辭,李翰雖以辭藻擢第,不以書判擅名,不慎舉人,自貽伊咎。又常袞謂所親曰:“昨者考判,以經語對經,以史對史。皆未點對,考為下等。”先翰有常無名判云:“衛侯之政由甯氏,魯侯之令出季孫。”又常無欲云:“在凌室而須開,闕夷盤而不可。”豈以經對史耶?
又嚴迪云:“下樊姬之車,曳鄭崇之履,”豈以史對經耶?數十年之間,布眾多之口,縱世人可罔,而先賢安可誣也?今信四豎子,取彼五幽人,且吉中孚判以“大明御宇”為頭,以“敢告車軒”為尾。初類是頌,翻乃成箴。其間又“金盤”對於“玉府”,非惟問頭不識,抑亦義理全乖。據此口嘲,堪入崖縷!張載華以“江皋”對“洛”,朱邵南以“養老”對“乞言”。理自未通,對仍未識,並考入等,可哀也哉!王申則童子何知?裴通則因人見錄,苟容私謁,豈謂公平?
夫有西施之容,方可論於美醜;無太阿之利,安可議其斷割?使五千之人,囂然騰口;中海之內,孰肯甘心?況宏辭大國光華,吏曹物色,公明立標榜,令盡赴上都東京者,棄而不收。常袞大辱於國,豈以往年敗績,自喪秣陵之師;今日復仇,欲雪會稽之恥。雖擢須賈之發,袞不足以贖罪;負廉頗之荊,公不足以謝過。況所置科日,標在格文,盡無宏辭,固違明敕,欺天必有大咎,陵人必有不祥。足下以此持衡,實負明公;以此求相,實負蒼生。況公為主司,自合參議。信袞等升降由已,取捨在心,使士子含冤不得申,結舌不得語,罔上若是,欺下如斯,豈以天聽蓋高,帝閽難叫?亦由宰臣守道,任公等弄權。
嗚呼!使朱雲在朝,汲黯當位,則敗不旋踵,安能保家?宰輔侍郎,非公等所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