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清平樂·六盤山》毛澤東(一九三五年十月)
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
紅旗漫捲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作品賞析
並非“無人會登臨意”,詩人毛澤東率眾將士於1935年10月7日親自登上萬里長征最後一座主峰——六盤山主峰,面對西部的高天白雲,清朗秋氣,再凝望陣陣南飛的大雁,毛主席一抒胸中情懷,以閒遠歡欣之氣眺望又要開始的新的征戰。詩人在此心情是放鬆的、高曠的。在詩人所寫的幾首有關長征題材的詩中,就這一首是大好心情從心田裡汩汩奔流而出的,沒有半點悲烈之氣,猶如作者自己所說此時的心境是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上半闋一開始,詩人從眺望遠景起筆,西部秋景開闊,長空高朗,抹抹閒雲輕漾,北雁在陣陣南飛,仿佛帶走了詩人對過去南方生活及革命鬥爭的回憶及愛戀,接著又起豪氣,“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從爽朗、舒暢之秋心轉入英邁的青春吟喔,二萬五千里長征已在腳下,長城之關口已經到達,好漢的業績就要進入一馬平川的時期,詩人這時的確是幸福而自豪的。
而且毛澤東式的“不到長城非好漢”的豪氣猶如“長征是播種機”,這豪氣的種子已遍撒祖國億萬人民的心間。它已變成祖國人民表達各自內心英雄豪氣的心理定式。他們不僅穿著印有這句詩的T恤衫攀登長城,而且還常常以此句來表示戰勝困苦艱難的決心。長城是中華民族的象徵,猶如長征也成了中華民族的奮鬥精神一樣,詩人在此以古“長城”二字融入了當代生活的精髓,並以此來形容英雄好漢戰勝逆境乃區區小事,哪怕經歷萬千日日夜夜,也不足道哉。
此詩寫景、抒情工整分明,流轉自然。上、下半闋均是一、二句寫景,三、四句言志。情景交織,渾然一體,也是順其古格;而以古格寫今日生活,如此自然俊逸,實屬不易。
再說一點個人對“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二句最初的體會。兒時對季節的變化只知冷暖,而不知用字達意,自然更不能以準確的詩意般的語言來形容秋天。
我第一次能夠說出秋天之美的文字,恰恰就是《清平樂·六盤山》的這頭二句。首先是音韻之美吸引了我,接著才感受到畫面之美,逐漸還覺得了氣味及光影之美,以及“雁”這個字的美;後來又在古詩詞中不斷讀到類似的感受。如秦少游的“目斷征鴻南去。”潘岳的《秋興賦》中的:“雁飄飄而南飛。”以及李白的“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心酣高樓。”甚至王實甫《西湘記》中的“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其中最動我心的是王實甫的句子。但不知怎的,或許是先入為主吧,或許是毛詩在此所寫秋景的空闊天空以及所注入的某種神秘悠長的浩然之音,我至今對秋天的感受仍基本是從此出發的。後來讀了些西方文學,破了自己的一些漢風之境又當別論,暫此不贅。
注釋譯文
作品注釋
(1)長纓:本指長繩,這裡指革命武裝。(2)在手:在共產黨的領導之下。(3)蒼龍:《後漢書·張純傳》註:“蒼龍,太歲也。”古代方士以太歲所在為凶方,因稱太歲為凶神惡煞。蒼龍,毛澤東註:此處指蔣介石的反動派,不是日本人,因為當前全副精神要對付的是蔣不是日。
(4)六盤山:在寧夏回族自治區南部固原縣西南,是六盤山山脈的主峰,險窄的山路要盤鏇多重才能到達峰頂。毛澤東在1935年九月中旬率領中央紅軍進入甘肅省南部,10月上旬,突破敵人的封鎖線,打垮了敵人的騎兵部隊,勝利地越過六盤山。(5)紅旗:1957年在《詩刊》創刊號上發表時作“旄頭”。1961年九月為寧夏幹部書寫此詞時改為“紅旗”,手跡發表在1961年10月7日的《光明日報》。漫捲,任意吹卷。
(6)望斷:望得高,望得遠。
(7)屈指:彎著手指頭計算數目。
(8)長城∶借指長征的目的地。
作品譯文
長空高闊白雲清朗,南飛的大雁已望到了天邊。不登臨目的地絕不是英雄,征戰只不過是二萬里。登上六盤山就象徵著勝利,紅軍的紅旗在西風中漫捲。今天我長繩之武裝緊握手中,哪一天才會將那蔣家狂龍捆縛?
創作背景
1935年9月12日,北上紅軍到達俄界的第二天,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作報告和結論。他說:我們現在背靠一個可靠的地區是對的,但不應靠前面沒有出路、後面沒有戰略退路、沒有糧食、沒有民眾的地方。“所以,我們應到甘肅才對,張國燾抵抗中央決議是不對的。”會議同意毛澤東的意見,通過《關於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指出張國燾反對中央北上的戰略方針,堅持向川康藏邊境退卻方針是錯誤的。中央同張國燾的爭論,其實質是由於對政治形勢的分析與敵我力量估量上存在著原則的分歧。中央號召紅四方面軍的同志團結在中央周圍,同張國燾的錯誤傾向作堅決的鬥爭。
俄界會議決定,把紅一軍、紅三軍、軍委縱隊合編為中國工農紅軍陝甘支隊,彭德懷為司令員,毛澤東為政治委員;以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彭德懷、林彪成立五人團領導軍事工作。俄界會議後,中共中央率陝甘支隊迅速北上。這時,紅軍面對的是已被國民黨新編第十四師魯大昌部控制的天險——臘子口。這個山口只有三十米寬,過後就是甘南的開闊地帶。如果國民黨的胡宗南等增援部隊趕到,把山口嚴密封鎖起來,要進入甘南就十分困難了。在這個稍縱即逝的關鍵時刻,先頭部隊紅四團勇敢機智地一舉殲滅魯大昌部兩個營,在9月17日奪取臘子口,為主力紅軍進入甘南打開了通道。
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等率領主力紅軍翻越岷山,在9月28日進入甘肅南部宕昌縣的小鎮哈達鋪。部隊在這裡整編為三個縱隊,共八千多人。
在哈達鋪,毛澤東從當地找到的報紙上了解到陝北有相當大的一片蘇區和相當數量的紅軍。當天,毛澤東在陝甘支隊團以上幹部會上提出到陝北去。
27日到達通渭縣榜羅鎮,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會議正式確定把中共中央和陝甘支隊的落腳點放在陝北,“在陝北保衛和擴大蘇區”。
這時,蔣介石得知紅軍已突破臘子口,害怕紅軍進占天水,威脅西安,急忙調胡宗南等部集中天水一線,防止紅軍東進。
紅軍陝甘支隊卻繼續北上,跨過西(安)蘭(州)公路,攀登海拔三千米高的六盤山,衝破了國民黨軍隊的最後一道封鎖線,陝北蘇區已經在望。毛澤東登上六盤山頂峰時,心潮澎湃,寫下了《清平樂·六盤山》詞: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捲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