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事跡
1994年10月的一個下午,紐約哈林區。陰森破敗的保羅大樓對面的一條街上,一個稍稍駝背的老頭正蹣跚地走進籃球場裡,一頂棒球帽,一件髒兮兮的高領毛衣,一條破爛不堪的藍色牛仔褲。顯然,他現在的樣子更像個老乞丐,而不是什麼街球之王。
“嘿,老先生!你瞎了還是怎么著?”問話的是一個有些生氣的後生,他把籃球夾在腋窩下,一手指著頭頂晴朗的天空說道,“我們在打球呢!把你可憐的屁股給我挪開!”
其他幾個年輕人也湊了上來,打量著這個陌生人----一個高個,瘦削的黑人,淡色皮膚,短短的鬍鬚。只見他走到場地邊線,輕輕放下背上的塑膠垃圾袋,轉身走回到球場中央,目光投向了兩邊空空的露天看台,似乎在吸取著某種力量——在他的回憶中,狂熱的球迷正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我們要喬!我們要喬!”......
昔日街頭英豪,如今難見霸者之氣
“我缺幾塊錢。”他輕輕的說,“你們誰和我打。”
“別浪費我們的時間。”一個年輕人說。 “到別的地方玩去。”另一個年輕人叫道。
陌生人疲倦的眼睛打量著球場的地面。“沒人想要我的鈔票嗎?”他問。
“那把你的鈔票亮出來呀!”一個年輕人說。
“輸球的人才亮錢。”陌生人說。
“少廢話。”拿著球的那個年輕人說道,“你不想要錢了,給我就成。”
“二十塊,怎么樣?” 陌生人問。
“好,開始。”“你的球。”陌生人說著,從年輕人手裡抄下球,單手抓住,晃了幾下,又塞回了他的胸口,“相信我,小兄弟,這是我的主場。”
“上啊,羅勃,做了他!”其它的幾個年輕人喊道。
“對啊,羅勃,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陌生人說,他身體微微向前傾過罰球線,貼住了對手。
邊上的人站到一起,垃圾話開始了,比賽也開始了。年輕人佯裝跳投,快步沖向籃下,看上去是一個勢在必得的上籃。可就在出手的一剎那,陌生人伸手碰到了籃球,接著高高躍起,抓住球,落在右邊底線附近稍稍停了一下。他仍然留著他的圓蓬頭,和20多年前大戰J博士時一模一樣。第一次進攻機會,陌生人將頭往前一探,好像要啟動上籃。年輕人的腳挪動了一下,失去了防守位置。陌生人看了看他的對手,輕輕一笑,揚手投籃。籃球劃著名完美的弧線,似乎在空中停了足有數十載,才穿過了球網,“唰——”。
“操!”場邊的一個年輕人叫道。
比賽繼續,陌生人漸漸拉開了比分。反身上籃,小勾手,左手挑籃,接著連續三次罰球線跳投。一會兒,12比0。觀戰的年輕人們似乎嗅到哪棟公寓裡的發霉氣味,表情很是難堪。最後,陌生人只剩一分就能結束比賽。當他跳起投出決勝一球時,一個聲音從場邊鐵柵欄外吼開:“喂!喬·哈蒙德!別難為那孩子,別拿他的錢。”
“毀滅者”在洛克球場。
年輕人呆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剛剛被一個籃球幽靈戲耍了一回。他低著腦袋,雙手按在膝頭。“你是喬·哈蒙德?”那孩子問道。他把手伸進右腳襪子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20元鈔票,“這是你贏的,沒有小瞧您的意思。”
在紐約的街頭,提起喬·哈蒙德這個名字,或者那個常常背著垃圾袋在老地盤閒逛的老頭,許多人的臉上都會顯出微笑---70年代看過他打球的人......飛身扣籃,精準的打板遠投和那些不可思議的得分紀錄。那時候,他賣著各種白色粉末,腰纏萬貫,把湖人隊送上門的5萬年薪和紫金球衣撇在一邊。
“那是我的好日子。”哈蒙德走去拎起了他的垃圾袋,“我什麼都有,什麼都能做。我以為我一輩子都能那樣......呃,今天我該去看我女兒了...... ” 哈蒙德回憶起自己的往事,神情有些恍惚。
少年成名
1963年1月,冬天的一場大雪蓋住了紐約全城,街上空空蕩蕩,沒有比賽。
位於120號街和麥迪遜大街交界的庫帕國中里,教師兼籃球教練唐納—亞當斯正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學生們緊張的考試,教室里只有沙沙的鉛筆摩擦稿紙的聲音。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
“啜......啜...啜...”
亞當斯站起身,告訴學生們繼續考試,走到窗邊看個究竟。
“我從窗戶往下看,又是他。”亞當斯回憶道,“正把球場上的雪一鍬一鍬的往外鏟。”
那是已經從學校退學的13歲的喬-哈蒙德。他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為了生計四處奔波。每天晚上,他和許多堂兄堂弟表姐表妹一起睡在祖母家的大廳里。白天,他從一個球場溜到另一個球場,有比賽就打,手上滿是水泡,腳上的Pro Keds運動鞋(60,70年代黑人中流行的一種便宜的籃球鞋)是用膠帶纏在一起的。每天,哈蒙德一直打球到太陽下山後很久才回家。當老天爺試圖用大雪蓋住球場的時候,他就端起掃帚或者鏟子和他對著幹。
“喬在國小7年級一共只待了27天。他幾乎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當年哈林區華格納中心的體育指導,“毀滅者”的導師,現在的阿姆斯特丹新聞報體育編輯豪威—伊萬斯說道,“十一二歲的時候,他迷上了籃球,整天在那些球場閒逛。只要有地方,他就開始練習投籃,一練就是幾個小時。一面看大人們打球,一面自己訓練,喬很快學會了很多東西。”
“十三歲的喬對比賽的理解已經超出了大多數成年人。在他之前,我訓練過成千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有誰能像他那樣打球。”伊萬斯回憶道,“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控球技巧,很快就和同齡的孩子拉開了差距。你很難看到一個孩子能夠在場上指揮其他4個隊友,特別是他沒有拿球的時候。可是喬可以做到這一點。他有時候會很生氣,因為他的隊友們該傳不傳,該切不切。我只好把他拉到一邊,告訴他,那些孩子理解不了他已經理解的東西。”
伊萬斯和其他街坊輪流把哈蒙德帶回家,給他食物,衣服等等,哈蒙德一直沒有忘記這份恩情。後來哈蒙德找到了賴以謀生的手段。一天晚上,他打完球看見一堆人在路燈下擲骷子賭錢......不久,他就迷上了,很快成了街頭賭聖,賺了不少錢,甚至開始幫他的祖母付房租。
“你可以揣著幾十塊錢開始,”哈蒙德說,“手氣好了,一晚上能翻成幾千塊。我就有過好幾次。”每天不是打球就是蹲在地上和人賭錢,喬-哈蒙德的雙手總是烏黑一片,這也就是他的另一個外號“髒手喬”的由來。
19歲的喬-哈蒙德
16歲時,哈蒙德已經在紐約街頭球場和頂級大學球員和職業高手較量,從來不落下風。他拿過包括洛克聯賽在內的各種街頭冠軍,MVP。50,60的單場得分對於他來說是平常事。他挑落的對手包括卡斯·羅素,戴夫·斯托沃茨,康尼·霍金斯等NBA名宿。
“以前我祖母家的房裡有一件專門放獎盃的房間,”哈蒙德說,“裡面有幾百個各種各樣的獎盃,有的有2米多高。大家都叫那房間‘哈蒙德紀念館’。”同一個房間裡,哈蒙德藏了他從街頭賭贏的好幾千塊錢---襪子裡,枕頭裡,從來沒讀過的課本夾頁里。他在賭局上的名聲遠揚,很多紐約其他區的賭棍們都慕名來和他一博,和在籃球場上一樣,哈蒙德贏多輸少。
哈蒙德開始思考如何投資這筆錢。在賭場和球場上,他的技藝都突飛猛進,喊他“髒手喬”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他有了一個新外號---“毀滅者”。
“這個外號很適合他,因為這孩子真的能毀滅任何對手。”伊萬斯說,“他很酷,像冰塊一樣。他的動作都是事先精確計算好的,並不是基於他能做什麼,而是基於他的對手不能做什麼......他從不流汗,不管多熱。大家覺得他是個變種。我想,大概是他打球時太放鬆的緣故。”
哈蒙德像是一顆老教練的頭顱安放在了一個年輕運動員的身上。沒有人能夠防住他那高高躍起,從任何角度,任何距離都能出手的精準的打板入筐。“那是我所見過的最美妙的投籃。”紐約郵報資深記者皮特-維西說,“每塊籃板好像都是他親戚。他能從任何地方發炮,運球過人,在你頭上扣籃。現在你看到得爾-克里,格蘭-萊斯這些人,都是好射手,但是他們一般不怎么會過人。喬兩樣都行。所有其他人能做的事情,喬都能做的更好。沒人在室外球場投籃有喬那么準,特別是颳風的時候。”
在街頭,哈蒙德找到了一條投資發財的路。“我開始賣毒品。”哈蒙德說,“我靠自己的名氣,大家都想從我這買貨,因為他們想和我呆在一塊。我賺了不少錢。”
發了財的哈蒙德不僅把自己用膠帶纏住的Pro Keds升級成了嶄新的匡威,也常給街頭的孩子們買幾雙新球鞋:“這是我回報社會的方式。”
一個下雨的星期六,哈蒙德穿上他的匡威,踏進了福特罕姆大學的體育館。這天,“毀滅者”要創造他紐約街球史上的一個神話。
這天要打的,是兩場背靠背的比賽。第一場是洛克大學球星對抗賽,重頭戲第二場是只有職業球員參加的著名的“紐約費城對抗賽”。
哈蒙德參加了第一場比賽。對戰“超微”內特-阿齊巴德和迪恩-梅明戈等後來的NBA球星,哈蒙德輕取51分,摘走了MVP稱號。這場比賽里有幾分鐘,哈蒙德連續投中6個超遠距離的投籃(那時沒有三分線),如果你覺得這並不稀奇的話,考慮一下---這六個球都是打板進筐。
正要換衣服離開的哈蒙德被紐約隊的教練泰迪-瓊斯攔住了。
NBA有一句名言:“上帝不敢單挑‘黑珍珠’”
瓊斯很擔心費城隊強大的球星陣容:厄爾-“黑珍珠”-蒙羅,阿齊-克拉克,還有一批年輕有實力的板凳,像喬-“糖豆”-布萊恩特(科比老爸)等等。雖然紐約隊里也有尼克斯隊的弗雷蒂-克勞福德和康尼-霍金斯等好手,但為了確保比賽勝利,瓊斯還是違規邀請了“毀滅者”。
“嘿,喬,幫我個忙,”瓊斯說,“再打一場,我們也許能用得著你。” 瓊斯拿來了唯一能找到的一件藍色球衣遞給了哈蒙德。
比賽開始,哈蒙德坐在板凳上。“黑珍珠”蒙羅開始屠殺紐約後場。 “蒙羅每次都背靠籃圈,把紐約的帕布羅拱到籃下,輕鬆得分。”哈蒙德說,“然後,教練就讓我上了。”
“毀滅者”在場上清晰可辨,因為費城隊穿白色,紐約隊紅色,只有哈蒙德穿的是一件籃球球衣。“我上場後的第一次進攻,在左側拿球。”哈蒙德回憶說,“我吊給康尼---你知道他以很少回傳的。可那次他把球仍回給了我,大喊:‘小伙子,來點你拿手的!’”
“毀滅者”聽了霍金斯的話,假動作晃過蒙羅和協防的魯克-傑克遜,看上去要是一記重扣。但是,“毀滅者”只想得兩分而已,他輕輕的讓球從指尖滾下,落過肘部,滑進籃圈。
“一下子,”哈蒙德說,“這些NBA大明星們開始給我餵球。”
哈蒙德不時高高躍起,一個接一個的投中他註冊商標式的打板進球。紐約隊開始拉開比分。生氣的蒙羅和克拉克開始在後場包夾“毀滅者”。第三節後半段的一個球,蒙羅和克拉克從兩側逼近哈蒙德,哈蒙德向邊線轉身,似乎要出界似的,又馬上迴轉,手臂像鞭子一樣把球在背後抽了一下,從跨下運到了身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把蒙羅和克拉克晃得像兩個保齡球瓶似的原地轉圈。接著哈蒙德突破防線,快速推進,蒙羅和克拉克同時轉身伸手夠球,腦袋卻撞在了一起,倒在了地板上。兩人尷尬異常,比賽甚至因此中斷了幾分鐘。
比賽結束時,哈蒙德50分入賬,又一座MVP獎盃。一個下午,4個小時的時間裡,“毀滅者”面對地球上最優秀的球員,奪下101分。
他還是沒有流汗。
街頭-NBA雙棲巨星卡爾-拉姆希曾說:“洛克歷史上兩個最偉大的球員是‘J博士’朱利葉斯-歐文和喬-哈蒙德。”
1970年夏天的洛克聯賽上,哈蒙德的米爾班克隊遭遇J博士的西城隊。米爾班克是一支街頭隊伍,除了哈蒙德,還有Pee Wee科克蘭德等街頭球星。西城隊的領袖則是“J博士”朱利葉斯-歐文,旗下不乏尼克斯隊後衛邁克-瑞奧丹等NBA球員。
那一天,成千球迷涌到洛克公園一睹那場期待已久的大戰。找不到座位的球迷有的爬上了鐵柵網,有的坐在樹枝上,有的乾脆站在自己的汽車頂上。
據傳說,球員熱身的時候,哈蒙德人影全無。米爾班克隊一拖再拖,裁判還是吹響了開球的哨聲,儘管鐵柵上,樹枝上,“我們要喬!”的喊聲不絕於耳。沒有哈蒙德,米爾班克隊上半場被西城隊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攻防皆潰。J博士不但動作優雅,而且一再撕破米爾班克的防守。上半場西城隊領先超過10分,球迷想要他們自己的街頭英雄,但看上去歐文對哈蒙德之戰將化作泡影。
庫庫當時只有8歲,父親帶他去看了那場球:“突然之間,就在下半場開始之前,你聽到看台上的人們開始狂吼,鼓掌,跺腳……好像地震還是什麼似的。”
第8大街那邊,喬-哈蒙德從一輛豪華加長轎車裡下來,雙腳還會未落地,就被人群圍住了,要簽名的孩子,打招呼的朋友,拋媚眼的女人和問著上半場缺席原因的記者。警察擋開人群,比起一個街頭球賽遲到半場的球員,哈蒙德更像是個出席奧斯卡典禮的大牌影星。
在球迷震耳欲聾的喊聲中,哈蒙德跑到替補席,脫下外衣:“教練,我來了。”
下半場,西城隊派上ABA球員查理-斯科特盯防哈蒙德。米爾班克隊第一次進攻,球就到了哈蒙德手上,“唰”---跳投兩分。西城隊進攻,科克蘭德斷球,背傳哈蒙德,“嘭”---哈蒙德扣得如此沉猛,以至球迷開始在看台上手舞足蹈,有些甚至湧進了球場。接下來是J博士,他在弧頂接球,大步衝進內線,長臂一揮,把球砸入籃圈,好像在對哈蒙德的球迷說:“看看我的!”
西城隊的領先優勢漸漸消失,他們一次次換人盯防哈蒙德,最後被派上的是J博士,球迷進入了終極的瘋狂。“J博士防喬的時候,事情有點不一樣。”庫庫回憶說,“相信我,J博士張手就有,喬防不住他。可喬拿球的時候,J博士也沒什麼辦法。”......
如今境遇迥異的洛克“雙子星”
據哈蒙德說,他半場拿下50分,J博士39分。哈蒙德得到了MVP獎盃,但是2次加時之後西城隊最終得勝。雖然比賽失利,但哈蒙德的故事被永遠刻在了洛克的傳奇史冊最顯要的地方。幾十年後的今天,這場比賽仍然是紐約街頭目睹的最偉大的比賽。
哈蒙德和J博士在那場比賽上的得分成為了紐約街頭的一樁懸案。
哈蒙德說自己50分,朱利葉斯39分。
西城隊教練皮特-維西說兩人各得40分左右。
現場觀看了那場比賽的洛克史學家厄尼-莫里斯說:“兩人都打得很棒,喬那場比賽很出色。他確實遲到,但50分是瞎說八道。”
“喬不能再這樣胡說了。”Pee Wee科克蘭德說,“喬是個偉大的球員,50,60分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那天他沒有拿那么多分,更不是在J博士的頭上。我記得很清楚,喬得了43分。有幾次換防的時候,朱利葉斯防了他幾個回合,喬得了幾分。但是主要時間裡,防他的不是朱利葉斯。這樣的故事給喬帶來的名譽還不如損害。他不需要這樣的故事來抬高自己。他本來就是洛克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
“不管J博士還是其他什麼人記不記得。”哈蒙德說,“我還是得了那場比賽的MVP,他們給我MVP因為我是場上最好的,我得的分多,我做了更多事情,我比他們出色。”
“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J博士說,“查理-斯科特整場防守他,我們贏了比賽。哈蒙德是個好球員,打球很流暢,投籃準,非常聰明。他是他們隊里最好的,我能夠看出來。他是洛克真正的傳奇人物,三十幾分在洛克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半場50分?”
皮特-維西說:“朱利葉斯是NBA50巨星之一,他的名氣和實力是實打實的。但是,在那個夏天,喬確實有能力在J博士頭上拿40多分。朱利葉斯的防守並不是那么出色......。他聽到人們說麥可-喬丹比他好的時候也不高興,所以我們最好別問他關於喬的事情。”
......
就這樣,直到今天,也沒有人確切知道“毀滅者”在那個半場裡到底拿了多少分。
“尼克斯隊的球員經常說起哈蒙德,他在NBA里也開始有了名氣”當年ABA網隊教練盧-卡尼賽卡說,“人們談起他時,好像他是個神仙似的。”
伊萬斯說:“我發誓,喬的名氣大到什麼地步。有時候一些職業球員開車到球館打球,他們會停下來先問問外面的人,喬在不在裡面?如果說是,他們會跳回汽車,扭頭到別的地方打球。”
和J博士那場大戰幾個月後,哈蒙德參加了東部籃球聯盟的全明星賽。“毀滅者”喬—哈蒙德能夠摧毀任何防守的大名已經穿過美洲大陸,傳到了洛杉磯湖人隊那裡。他們在1971年NBA“特困選秀”中挑選了哈蒙德,大老闆庫克拋出5萬美金一年邀請哈蒙德加盟。湖人教頭比爾-謝曼,趁球隊客場挑戰尼克斯隊的機會,在休息日召集全部球員,和哈蒙德一起試訓。擁有張伯倫,韋斯特,貝勒“三巨頭”的湖人隊通過豪威-伊萬斯安排了一次哈蒙德的特訓,地點是佩斯大學。
哈蒙德被謝曼和總經理傅雷德-斯瓦茨帶入了隊員們的投籃練習。謝曼在練習中總把大個隊員和小個隊員分開,兩邊比賽投籃,連續投中次數多的一隊勝。顯然,小個子隊總是贏。
這一天哈蒙德被分到了大個子隊。“喬連續投中了18個球,”伊萬斯說,“威爾特(張伯倫)有點興奮了,他開始喊:‘投啊,小子,再來兩個!’謝曼裝著很酷的樣子,走來走去,儘量不朝喬的方向看。”重新分組,哈蒙德又連續投中了14個球。
“練習結束後,喬被教練謝曼留下。”伊萬斯說,“他讓其他人都穿好衣服離開,剩下喬和另一名球員留下練習一對一。”
“喬‘吃’掉了那傢伙,簡直是羞辱了他。” 伊萬斯說,“那傢伙最後受不了了,他把喬拽倒在地。最後,謝曼走上去說,‘算了吧你,你打不過這孩子。’”
那個把哈蒙德拽倒在地的傢伙,叫帕特-萊利。
如果哈蒙德加盟“三巨頭”,也許能夠幫老貝勒圓了冠軍夢
張伯倫和其他幾個球員在外面透過一扇窗子偷看。他們的臉上都掛著不可置信的表情,更讓他們不可置信的是,幾個月後,哈蒙德居然拒絕了湖人隊的契約。
哈蒙德拒絕加盟後,湖人隊仍然出價300美金一場讓他參加洛杉磯夏季聯賽,還提供一棟臨時住房,一輛汽車和司機。哈蒙德問湖人隊他能不能帶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去,湖人隊拒絕,哈蒙德的回信是:“去你的吧。”
“我告訴湖人隊,我的工資得和‘那些傢伙’一樣多,因為我比他們大多數人都強點,他們不願意。”哈蒙德說,“我接著要求一份不辭退,有保證協定的契約。他們又拒絕了。他們想不通為什麼這個貧民區來的小子要和他們討價還價,我當然也不能告訴他們為什麼。”
為什麼?---“毀滅者”那時賣毒品已經富得流油,買了兩輛新款賽車,可他自己連張駕照也沒有。
哈蒙德和湖人的契約告吹以後,ABA紐約網隊教練路-卡尼塞卡來找哈蒙德:“喬的技術太好了,他從街頭學到了很多,他前途無量。” 卡尼塞卡說,“他簡直是魔術師那批人的先驅,我給了他一份保證不裁的3年期契約,可他還是不簽。”
於是,“毀滅者”的比賽再也沒有走出過街頭,但膽大的NBA球星卻一個接一個到街頭找他決鬥。“但沒人贏得了他,”伊萬斯說,“卡斯-羅素(1966年NBA狀元秀)說了很多大話,說他要怎么樣教訓喬。後來他們在一場比賽中碰上,喬在他頭上半場拿了30分。最後,喬得了56分。卡斯那天很生氣,後來再也沒有在洛克打過球。”
73-76年間,哈蒙德沒有怎么在洛克球場露面。76年夏天,他回到洛克聯賽打了4場比賽,得分是29,36,59和73。73分創洛克紀錄,至今無人能破。那場比賽防守他的是NBA當時著名的防守專家尼克斯隊後衛邁克-瑞奧丹。
實際上,離開籃球的時間,哈蒙德一直在街頭遊蕩,漸漸從球場的聖壇走向了黑街的罪惡,賺著大錢,享受糜爛的生活。“他們問我怎么能拒絕和張伯倫,韋斯特這樣的球員聯手。”哈蒙德說,“可我那時候有一家夜總會,兩套公寓和一棟別墅。你知道我那時候多有錢?我10歲就在街上賣毒品,開賭局。15歲時,我在我父親那裡存了5萬美元。湖人隊給我那份契約之前,我的公寓裡已經藏了20萬現金。大麻,海洛因,我一年也能掙好幾萬塊錢,湖人隊的契約有什麼意思?”
終於,哈蒙德迷上了自己兜賣的毒品,成了癮君子。1984年,他由於涉嫌倒賣迷幻藥被警察逮捕。從那時候起,就在監獄裡進進出出,他的財產最終分文不剩。
哈蒙德在監獄的時候,他告訴獄警可以組織一個籃球聯賽,這樣犯人們會有點娛樂。獄警們小心翼翼的同意了。可想而見,監獄裡整天都是“我們要喬!”的喊聲。空閒的時候,哈蒙德就和其它犯人比賽罰球,以監獄發放的鮪魚罐頭作為賭資。在這樣的賭博中,有一次喬連續罰中了93個球。“第94個球,有隻討厭的蜜蜂在我眼睛前面飛來飛去,”哈蒙德說,“球在筐里彈了幾下,出來了。”
1988年當哈蒙德從監獄釋放的時候,獄警在他的床下發現了500罐鮪魚罐頭。
“他們問我要不要帶回家,”哈蒙德說,“我說我吃了一整年,已經膩了。”
“嘀——”一輛黑色的破吉普搖擺著在身邊飛馳而過,尖利的喇叭聲把我們重新拉回了1994年。
喬前往華格納公寓看望她年輕時候的戀人,碧馥里-西布魯克和他們的女兒---喬伊-哈蒙德。哈蒙德從來沒有結過婚,有4個孩子(從三個不同的關係)和4個孫子孫女。依舊背著他的垃圾袋,哈蒙德穿過喜樂大街走進大樓的正門。幾個帶孩子的人一下就認出了他。
一位父親招呼他的孩子,把他推到哈蒙德跟前,說:“賈馬爾,這是喬-哈蒙德。我常和你說起的那位。以前人們叫他‘毀滅者’。他在J博士頭上得過50分。”
賈馬爾握著哈蒙德的手:“我聽說過您很多的事情。”他說,“我父親說您是最偉大的。”哈蒙德看著這對父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聲謝謝,溜進電梯裡去了。
“人們總是說我以前做過的事情。”哈蒙德說,“我聽他們說我以前的故事,過了一陣子後,我好像覺得他們在談一個死人生前的事情。”
西布魯克和哈蒙德在十多歲時就認識。她跑進臥房,拿出一本老相冊,裡面放滿了報紙剪貼和舊照片。有一張喬和阿林頓噴氣隊隊友溫構的照片,那是在溫構加盟尼克斯拿到總冠軍,染上毒癮淡出人們視野之前。還有他和赫曼“直升機”紐因斯的照片。紐因斯1980年死於車禍。“‘直升機’真的能飛......”哈蒙德說,“真是可惜”
翻過一頁,那是“飛天”詹姆斯-威廉士站在微笑著的“終結者”讓-馬塞斯的身旁。有一張是碧馥里在勒加蒂亞紀念館競標賽後擁抱喬的照片。那個紀念館在東116號街上,那裡有一塊巨大的金色錦標賽名人堂牌匾,和喬-哈蒙德的名字並列的有凱文-維廉姆斯,沃爾特-巴里,馬里克-西利和克里斯-穆林。
西布魯克微笑著翻到了一張“山羊”厄爾-邁尼告特的相片,“山羊”是另一名因為毒品毀了NBA前程的街頭巨星。年輕的哈蒙德曾把“山羊”當作自己的偶像。
“厄爾經常托著他那被白粉吸乾了的身子,踉踉蹌蹌的走到球場。我總看到厄爾走到喬跟前說:‘喬,別他媽搞的和我一樣。你乖乖待在籃球場裡,錢---會有的。’” 西布魯克說,“可是喬沒有聽他的。”西布魯克的聲音有些抽噎,她和上相冊,深吸一口氣,“我是學校的選美皇后,他是街頭的大球星。”她說,“似乎不久前人們還把喬當作國王一樣。我以前覺得我們的生活會像篇童話......”
幾十年來,喬-哈蒙德稱霸紐約街球,拒絕NBA契約,販毒發家,鋃鐺入獄,在J博士頭上射下50分......“你告訴我,”哈蒙德搖了搖頭,“這就是人們想聽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