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麥傑珂新銳作家系列:舊時迷宮

《文匯·麥傑珂新銳作家系列:舊時迷宮》中工人新村作為一個特殊時代的存在,無論是物質上、精神上,都具有特定的代表意義。不再是花園洋房的小情小調,也不是里弄文化的細密纏綿,平等、開明、積極向上的外部環境,移植了傳統的上海市民精神,又創造了新的人文夢境……

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文匯·麥傑珂新銳作家系列:舊時迷宮》由張怡微編著,由上海文匯出版社出版發行,為關注生活、關注現實、關注時代的小說作品,題材多樣、內涵豐富、情感飽滿、風格各異,內容以上世紀90年代工人新村為背景,寫作了一組上海故事集。

作者簡介

張怡微,上海市作家協會會員,《鯉》、《萌芽》、《青年文學》超人氣作者,曾獲第六屆新概念作文大賽全國一等獎,目前就讀於上海復旦大學研究生院,曾出版過《青春禁忌遊戲》、《夢醒》、《悵然年華》等作品。

圖書目錄

舊時迷宮(代序)
嗜痂記
豐年記
今日不選

夏日
最慢的是追憶
我真的不想來
獨立寒秋
我們的隱私

見鬼
之子于歸
我愛你
彼此
熊笨還是豬笨
跋:時間的肌理

後記

我是到了二十五歲,才真正開始學習到小說的意味,在此之前,由高中開始,我已經創作及發表了幾十萬字的各種作品。往前我編了許多故事,往後我建立了一些認識,而直到現如今,我開始逐漸學習著、摸索著勾連起故事與認識之間的關係。
這實在是要感激許多人,如我在復旦大學哲學系的導師汪行福教授,還有復旦大學中文系文學寫作專業的幾位導師。沒有他們的幫助,或許我不會那么有意識地去思考自己的寫作,去思考他人的命運,城市的命運,及這些命運之間神秘的規律。
二零零八年開始,我逐漸創作了一組以工人新村題材為背景的小說。也就是這本小說集的前半部分。因這不僅是我眼中的上海,也是我生活過的全部的上海。
九十年代初,阿城曾經在一本集子中說,“一九四九年以後,大陸的城市逐漸農村化,以上海最為明顯。上海所有的城市外觀,都是在四九年時類似電影的停格,凝固在那裡,逐漸腐蝕成一個大村鎮的樣子。我去看上海,好像在看恐龍的骨骼。這些年不斷有新樓出現,令人有怪異感,好像化石骨骼里長出鮮骨刺,將來骨刺密集,也許就是上海以後的樣子。”他寫這段話的時候,我正生長於城市邊陲的一根根鮮骨刺中,而如今,我已經目睹到了,我的家園骨刺密集。這個嬗變的過程,綿延了我整個青春期。
我當然不能孤芳自傲,以為自己有多麽特別。我只能如實再現我記憶中的城市外觀及城市內部細密的人的倫理。但僅僅憑藉感知顯然是不夠的,通過對於在地時間與空間的認知,我也開始學習到自己的來歷、歷史,開始學習到自己的生活空間與他人的不同。在世俗空間中尋找自己,及我的國家。我有時作為一個舊新村中的少女,有時作為一個缺憾家庭中的孩子,有時作為婚姻格局中的一半。這是一個找尋的過程、體認的過程、淨化的過程,也經歷著痛苦的淘洗。
管管有一首詩我很喜歡,有靈動、流轉,也有迷惘。或許我正在深切感知的創作,就是這樣的一個歷程:
《荷》
那裡曾經一湖一湖的泥土
你是指這一地一地的荷花
現在又是一間一間的沼澤了
你是指這一池一池的樓房
是一池一池的樓房嗎?
非也,卻是一屋一屋的荷花了。
二零一二年九月於台北

序言

我一直都想寫寫小閘鎮與田林,直至如今,當小閘鎮徹底地消失在上海人的視野中,成為了不醒的夢。它被徹底推翻、重新整理,就仿佛許多業已消失的上海小街巷一樣,逐著時光馬不停蹄地流逝,有種青春夢被踏平的感傷。
這種感受直至我聽許多台北人說起童年時期關於西門町的記憶時,尤為強烈。至少,作為一個異鄉人的我,站在如今的萬華紅樓、西門町,是斷然感受不到駱以軍、吳明益筆下那樣魔幻、刺激、荷爾蒙蹦躍的陳年興奮的。它就自呈為城市新鮮人的地標,明媚、活潑、光怪陸離。我問台灣人到底喜歡西門町什麼,又或者,那兒到底有什麼特別。他們回答我說,因為從前西門町的每棟樓里都黑黑的,且它七拐八彎的構造很符合青春期時候冒險的心態。仿佛可以做天大的壞事,其實卻只是躲躲藏藏,暗地裡孕育著莫名其妙的興奮。那好像迷宮樣的地域,有著各樣濃妝艷抹的阿姨躲在騎樓里招手,巷子內外又隱匿著心機叵測的怪叔叔,煙火氣寫在每個人的臉上。如是包容著青春期特有的莽撞、探險意味的地方,多好玩。
多好玩。我心想。但隔岸觀火,我卻什麼都看不透徹。就好像如今我走過淨潔的小閘鎮,再看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弄虛作假、往柳橙上擦金粉的小商販,看不到赤腳踏過泥濘路面的野小孩,看不到油墩子、煎餅果子的攤頭,所有的記憶都留在心裡,不可與人說的舊年氣息,已然成為幻境。舊時迷宮雖不相同,但追憶的心境卻是相通的。活潑的歷史似已不再具有斑駁的外觀,而是存活於人心中,以平靜的體溫加以封存。
簡單說起來,我在田林地區住了整整17年,從5歲到22歲。所以我心中、筆下幾乎所有關於上海的記憶,青春的記憶,都在田林地區產生。對我來說,田林新村的意義,就仿佛是一個不斷演變、發展的故鄉。
說田林帶有鄉情,並不是胡編亂造。我童年時對田林的印象,就是一整片汪洋般的農地。現在想起來不可思議,但彼時,每天傍晚時分,母親總歸拉著我的手,穿過一排豬圈去倒垃圾、清痰盂罐。夕陽西下,撲鼻的大便味我印象極深。但幼年心情總是很好,一點不怕髒臭,一到傍晚就吵著要去看豬玀。那時第六人民醫院還沒有造,宜山路橋下倒一直是那條河,烏擦嘛黑,非常臭。還停有很多小船,沿河就是小閘鎮。日本作家宮本輝寫過“河川三部曲”,其中第一部《泥河》還被小栗康平改編成電影。岸上的孩子與船上的孩子,共同趴在橋上數著往來船隻,偶有一場大雨,淋得人透心歡喜,插天飛亂跑……電影中的這些場景,正是我懷念的小閘鎮之景。而電影中的童年,也酷似我追憶中的底色與情懷。宜山路橋雖然並不陡峭,但如遇上坡下坡,坐在大人腳踏車後,心裡也總歸莫名奇妙的開心。我曾一度對下橋不必踩踏板這件事很好奇,我心裡最早積澱起的辭彙用以描述這種下坡的快感叫做“一溜煙”,或者“像箭一樣射了出去”。我高中的時候,母親還會興致勃勃騎車載我去文定路上海中學的老師家補習數學。到了大一,她改用推車上橋,大三以後,我們倆再也沒有一起走過橋。她改用搭公車,哪怕是一站,從六院對過,乘到輕軌站,她都要送我。因為即使她一個人,都騎不動上坡路了。這座橋見證了這些蒼涼的變遷,如今拓寬不少,更像是康莊大道,有著寬闊的心胸,處變不驚。它底下則依然是流向蒲匯塘的黑河浜。這么多年,也唯有這條髒河挪不走、拆不掉,沒有變。
據說1980年起,小閘鎮就開始有混凝土的道路。但它在田林人的印象里,一向不淨潔,蕪雜雜亂得很。東起水果批發部,西傍宜山路,南抵盛家宅,街道成丁字形,街寬不足3米。蒲匯塘流經鎮通龍華、漕河涇、七寶三鎮,聚集著許多外來移民。最美不過鎮中心零星的兩三棟小樓,攀著爬山虎。其餘民房在如今看來,都是違章建築。沒有一棟體面的,好像現今合川路上的貧民窟。我的整個童年過完,小閘鎮的面貌都沒有什麼改變。只是人越來越多,地越來越狹窄,環境越來越髒,治安也很糟糕。在初二時,我曾隨學校大隊部到小閘鎮居委會訪問,當時的主題是“扶貧”。但這樣冠冕堂皇的造訪在我心中沒有積累什麼好感。我只記得居委會主任一再強調“這些年來我們這裡的犯罪率一直在降低”。我沒有被它“犯罪”過,也沒有經歷過它的“漂泊”、“蝸居”、“貧窮”,我對它真正的蘊含的生之蒼涼其實是不太了解的,我卻對它有十分強烈的眷戀之情,難以言喻。
我並不住在小閘鎮裡,而是在宜山路上與它遙遙相望。幾次搬遷,都圍繞著這個城中村的四周。最早是在宜山路口對面的臨時房屋裡,無線電廠的過渡房。我母親說,那臨時房屋連屋頂都沒有,只用薄薄的塑膠板遮住。一到夏季,她沒有別的方法解暑,只讓我直接坐在紅色的澡盆里,放滿水,並非洗澡,而是怕我熱壞了。可即使如此,屋頂透熱透熱,據說我額頭上的“熱癤頭”一隻一隻冒出來,好像精心製作的《人與自然》節目,看得到這些癤子生長、綻放、蔓延的全過程。而母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嘴,對著我紅紅的腦門吹氣,扇扇子。生活艱困程度,與小閘鎮的簡陋屋棚沒有什麼差別。甚至想起來還覺得親切。
小閘鎮的人口在宜山路,再往中山西路方向走是如今輕軌宜山路換乘站的地方,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那裡曾有一道鐵軌,火車來的很頻繁。那時我從未料想過有一天,田林會看不到火車。每每只要穿過中山西路,就會看到數十輛腳踏車停在黑白相間的橫桿前。印象中大人們其實並不喜歡看火車,因為火車的限行對掐著點趕路的人來說無疑是災難,好像如今我們剛走下站台,看到捷運開走一樣的道理,想的不是我目送它“華麗地穿梭”,而是“糟糕上班要遲到了”。那時我總歸坐在大人車後,聽打鈴,內心翹首以盼著呼嘯而過的火車,好像看西洋鏡,非常興奮。很久以後我看蘇童寫的《蛇為什麼會飛》,裡面的男主人公住在火車旁,卻患上一種詭異的生理疾病。文字直接投影到我腦海中的,就是宜山路上奔騰的鋼鐵車廂。
事實上,小閘鎮自1859年建立,直至2005年以後才陸續拆遷。它存在的歷史,貫徹了我整個青春期。後來我們讀書時常常特為去小閘鎮玩耍,因為它和齊整的工人新村不同。小閘鎮裡有比較多破房子和鄉下人,看得到他們自己養的雞鴨鵝,也有很兇的黑狗。房屋十分破敗窳陋,大部分都是違章搭建,九曲十八彎,又破又髒。到90年代末還有人用簡易煤爐炒菜,開店謀生。田林地區最早出現盜版碟的地方也在那兒,我到中學時候還常和同學一起去買,一般用一個塑膠斗子裝著紙片包裹的壓縮碟片,5塊錢買10集20集不稀奇,可以拿回家放很模糊的日劇韓劇。我在那兒挑選木村拓哉的戲劇,並成為了大神的冬粉。其實他在我的386電腦里,一直都是很模糊的馬賽克人。我根本沒有高清地欣賞過他的容顏,只是把劇情看完了。那會子跑到小閘鎮買碟總感到很刺激,尤其附近居民區高樓都造起來以後,小閘鎮內部就比較像一個城中村,維持著某種孤立的生態。小朋友跑進去有點探險的意味,有的房子被拆成赤膊的樣子,露著鋼筋,有的房間堆得滿滿、門口還有小朋友洗澡,一點不像是要拆遷走人。這將拆未拆的狀態,都維持了好幾年。直到我不再相信小閘鎮會消失在田林,它才有一天突然變得乾乾淨淨,好像被橡皮滾過一樣。
田林這個地方很有趣。過去從繁榮的萬體館到荒涼的漕河涇都不算是上海市,以肇嘉浜路為界,它隸屬上海縣。縣內當然有地有農民。解放後市中心遷廠至此地,隨之建立工人新村,帶來了新的精神面貌與氣息。30年來,發展以生活便利為準繩,倒也有聲有色。如今想起來,田林新村作為一個獨立的社區倒是十分完整。有醫院、學校、公園、賓館、百貨商店,看得到農人、工人、學生、小販,有公車、火車,甚至離火葬場都不遠。小朋友們有的是地方玩,大人也集中在郵電廠、無線電廠上班,老了就由小輩頂替。插隊落戶都在縣內解決,知青可留在縣內種地,或遠至浦東,都是眼前的苦,有盡頭的期盼。總之,一代人在社區內完成了生老病死及求學就業等生活,隨著大時代的節奏亦步亦趨,也不落人後。不必費盡周折跑到其他地方,挺有趣。但這也造就了它的封閉、自足。我母親姐妹二人,差不多一生都沒有走出田林路。而我外婆外公自從50年代遷居到田林以後,也終生沒有離開。
前段日子我見到申報編輯吳先生,他提醒我說90年代初曾有一部公車從田林地區一直開到五角場。我沒有印象,大楊浦在我童年的印象里遠得好像外地。有印象的老車子只有89路,到萬體館,93路,到徐家匯,或者上師大。後來母親帶我去上音附中學電子琴,也是乘93路,直達汾陽路,再步行到學校。至於去外灘要換什麼車,去豫園要換什麼車,反倒是沒有記憶。我們也不太往市中心跑。一年就去一次萬體館旁邊的中興百貨,買新衣服、吃摜奶油,直至吃肯德基,還一定要考到100分才有得吃。90年代初,離田林最近的肯德基在徐家匯徐匯中學旁邊,也是93路可以直達。另外有印象的玩耍地點,桂林公園是一個,南丹公園是一個。其餘的關於大上海印象,和外地遊客一樣,都是電視、電影裡看來的。田林新村則一點都不時髦。它不那么上海,沒有歷史感,它是解放後的新生事物,是徹底的重造。
80年代後,外婆家從田林路65弄搬到了田林五村。一室半的房子,住一家四口。天井裡還搭了一間。我家則從宜山路上搬到田林十四村。所以我小的時候,和外婆家走得很近。幼稚園索性就在田林五村旁。我和堂弟常睡在外公外婆肚皮上看電視,記得傅藝偉演的《封神榜》里把人心挖出來,又把人肉剁成餅的故事,都嚇得在床上亂竄。閒時外公歡喜找我們打牌,但他常賴皮,把壞牌塞在桌底下、椅子縫,他過世以後很久,我們還發現許多溝溝縫縫裡他藏好的牌,五味雜陳。
……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