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運昌
正文
情急中,人稱“麻利嫂”的
張翠屏
挺身而出,30剛出頭的她當時已有身孕,我見此情形非常猶豫,麻利嫂卻爽朗地說:“咱山里人身子骨硬棒,司令員就別婆婆媽媽了,跟我走!”
山瘮夜黑,雪瑩草滑。陣陣追殺的槍聲里,麻利嫂帶部隊跨谷爬坡,踏窪鑽溝,艱難穿越原始灌木林,來到數十丈高光溜溜的峭壁前,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兒,一頭是部隊安危,另一頭是麻利嫂的身子。思忖間,“麻利嫂”帶著接到一起的綁腿,麻利地手摳腳楔,獨自爬上了崖頂,把綁腿拴在樹上,另一頭拋下峭壁。我帶指戰員就用這條麻利嫂開闢的生命線,翻越了鬼門關,大批日偽軍被遠遠拋在山那邊。
突圍途中,麻利嫂忽然一陣肚痛,呻吟一聲倒在冰上。我急忙命令戰士面向外圍成特殊“產房”,給麻利嫂擋風。片刻,麻利嫂身下發出了呱呱的嬰兒啼哭聲!幾名戰士忙用大衣和擔架裹好嬰兒抬著大嫂上路。
拂曉,部隊脫離險境,在堡壘戶家,我按民俗提點紅糖、白面和雞蛋慰問麻利嫂。對我表達的謝意和歉疚,麻利嫂大氣地“拒絕”,並只求我一件事,“給孩子起個名。”從此“冰兒”名和它的來歷深深銘記在我的腦海里。
戰事緊,風聲急。未曾想,與救命恩人短促一見,竟成了永別。
1949年秋,我調北京工作前,委託幾位抗日老戰士繼續幫我尋找救命恩人母子。
幾十年來,我尋恩人之願望愈加強烈。終於在1988年4月17日,我與“冰兒”
朱海清
在承德綺望樓見了面。
爺孫倆一番親熱後,冰兒向我道出了又一番感天動地情。
部隊突圍後,為防敵特追殺“給李運昌帶路的人”,麻利嫂抱著司令起名的孩子東躲西藏,更不敢對人稱自己的孩子叫“冰兒”。
1982年,“冰兒”媽去世,咽氣前才告訴冰兒:爸爸朱殿昆為送雞毛信,死於鬼子槍下,母親曾為李運昌帶路突圍。媽媽還特別叮囑:“絕不能去找李司令,不能給政府添麻煩,別給爹媽臉上抹黑。”
麻利嫂駕鶴西去,鄉親們幫助整理老人遺物,一個舊式木匣中,偶然發現了冰兒從不知曉的母親的兩件珍愛:當年突圍路線圖和約7000斤當年八路軍及縣區人員在自己家吃飯打下的近百張欠糧條。解放初的三年,政府曾布告持條人兌換小米,而冰兒與母親,餓著肚皮度日子,為的是不給政府添麻煩,更令人遺憾的是匣子裡的兩件珍品,祭奠時一把火“給老太太帶了去”。
手握麻利嫂照片,回顧61年前救我們突圍的驚險一幕,今年97歲的我深切體會到,黨和人民、子弟兵與老百姓的血肉聯繫,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的今天,仍具有無價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