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1934年高小畢業後在本村國小任教;1937年12月參加八路軍山東縱隊第八支隊;1938年參加山東抗日軍政幹校學習,畢業後留校任組織科幹事;1939年9月任南沂蒙辦事處鋤奸科長(沂南縣公安局前身);抗戰期間先後歷任蒙山警備區公安局長、泰南專署公安局長、魯中軍區保衛科股長;解放戰爭時期歷任魯中軍區保衛部副部長、魯中南軍區保衛部部長;建國後歷任山東省公安廳處長、副廳長、廳長。1968年6月30日,受“四人幫”迫害含冤去世,1978年8月29日,中共山東省委為其平反昭雪追認為革命烈士。
死裡逃生
1938年8月,八路軍山東抗日游擊第四支隊進駐岸堤,正式開闢創建山東抗日根據地。自此以後,山東八路軍總部指揮機關和中共山東分局領導機關以及抗日軍政幹部學校、省委黨校等陸續駐紮在這兒,被譽為山東“小延安”。1939年10月,根據反掃蕩的需要,以沂水縣南部地區為基礎建立中共南沂蒙縣委,直屬山東分局領導。當年12月4日,南沂蒙各界代表70餘人在岸堤召開大會,選舉產生了南沂蒙聯防辦事處,主任何方宏,下設民、財、建、教、司法、鋤奸等科。鋤奸科是公安局的前身,張國峰任鋤奸科科長。南沂蒙聯防辦事處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活動於周圍村莊塘子、栗林、代莊、孫祖一帶。
南沂蒙黨委決定於1940年2月7日在岸堤召開轄區各界民眾代表大會,正式成立沂南縣行署,開會的頭一天正逢岸堤大集。負責大會保衛工作的鋤奸科長張國峰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張國峰和岸堤區委宣傳幹事李漢英蓋著大衣睡在“德義堂”劉仲謀(當地開明紳士)家的一張床上。拂曉時分,張國峰把李漢英叫起來,一起到外面轉轉,大家知道鬼子偷襲往往選擇這個時刻,所以都養成了黎明即起的作息規律。
張國峰與李漢英剛走到大街上,迎面碰上抗日積極分子“王五爺”,他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說:西門外來了“老八路”,頭戴鋼盔,腳穿皮鞋,身穿黃呢子大衣,騎著大洋馬。張國峰認為肯定是日寇,因為鬼子第一次侵犯到岸堤,這裡的民眾從沒見識過。張國峰對李漢英說:快!去看看。他們順著大街往西大門疾步走,沿途見到更多的民眾已經滿街狂跑,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當即覺察到不對頭,便決定立即轉移,在一個拐角處,迎面撞上了漢奸隊,雙方相距三兩步,幾乎對了面。漢奸隊氣勢洶洶,當即把李漢英捕住。張國峰反應機敏,轉身回撤同時拔槍,沒等拔出槍來,一群兇悍的漢奸蜂擁而上,用長槍槍托把他摟頭打倒在地,而後用繩索把二人捆綁起來。
據革命前輩王傳斌老人回憶,鬼子這次突襲,據說是受了漢奸鉤子的密報指引,也有情報提前送到我們手中,頭一天,我們的偵察人員遠涉到了百里之外,都沒有見到鬼子的蹤跡,因而就沒有改變會議計畫。出於警惕,安全保衛人員仍然在村頭嚴密布置了崗哨。但是鬼子是有備而來,他們從北大橋處過來,隨即分兵插向西、南、東三個大門,形成了包圍圈。在包圍圈還沒有完全形成之前,根據民眾和哨兵的信息,駐在村裡的軍政工作人員迅速反應,他們判斷合理並且地形熟悉,大多都從間隙中突圍而出。沒能夠及時轉移的人員,迅速地換上老百姓裝束,插藏好槍枝,混跡於人群中。
慘無人道的日本鬼子在南門大場的東側和北門外架起了幾挺機槍,“嗒嗒嗒”地對著南北大街瘋狂掃射,許多逃難的民眾被打死在血泊中。
岸堤村前是山東抗日軍政幹部學校,這是一座廟宇改造的寬敞庭院,“弓”字形的青磚門樓,門兩側白灰牆鑲刻著白底黑字標語“鞏固統一戰線、爭取最後勝利”,往南緊靠著東西流向的汶河。許多百姓拖兒帶女沿著寬廣的河灘往南奔逃,鬼子用機槍向河灘掃射,隨著槍聲不斷有人倒下去。
鬼子漢奸瘋狂行兇的時候,張國峰、李漢英被幾個漢奸押著向南大場走。有個漢奸靠近他們悄悄說:你們被鬼子逮住了,如鬼子問話的時候,你們可以說是五十一軍或者國民黨的軍政人員,如果你們說是八路軍就會被槍斃。
憑著對敵鬥爭的經驗,張國峰知道日本鬼子對八路軍是極端仇視的,這個時候有必要隱瞞身份,避免無謂的犧牲,爭取恰當時機脫離虎口。所以,他趁著敵人向河灘打槍的忙亂,迅速地和李漢英串通了一下口供。他讓李漢英稱呼他孫大哥,是國民黨區中隊的人,因為他當時佩槍著軍裝;讓李漢英承認身份是區公所里的炊事員,陪著到岸堤趕集買菜來的。
敵人打完槍,把他們押到南大場上。一個鬼子軍官手裡拿著一面共產黨黨旗,用兩手拽著兩角問張國峰:這是什麼?張國峰說:不知道!鬼子就用皮靴狠狠地踢他的腿和膝蓋。鬼子所拿的黨旗,是從岸堤鄉組織委員身上搜出來的,該同志已經被鬼子抓獲殺害。
鬼子在岸堤吃了飯,從石棚村過河,向艾山、西波池、東波池等村進行瘋狂的掃蕩。一路沿途捉雞牽牛,翻箱倒櫃,搶掠民財。下午四五點鐘,在牛王廟過河到了小崔家莊短暫休整。鬼子把污水澆在張國峰身上施行體罰,把一頂兒童花棉帽三番五次戴到他的頭上進行人身侮辱,張國峰每次都把帽子摘下來扔掉,鬼子就用皮靴踢他。因為李漢英留著分頭,被鬼子狠狠地打了五六個耳光。鬼子吃飯前的時間裡,翻譯官過來問話,問家是哪裡的?家裡還有什麼人?怎么被捕的?你們是乾什麼的?等等。張國峰和李漢英根據先前串通的內容作了回答,沒有漏出什麼破綻。但他們深知鬼子不會就就此輕易放過,把抗日嫌疑者押回據點拷打刑訊殺害,是鬼子的慣常做法。鬼子吃完飯,來了一個宣撫班長對他們說:你們不要怕,你們是上了美國、英國、蘇聯的當,皇軍來拯救你們,共同維持東亞新秩序等等。還拿來了“白蘭地”酒和飯菜,張國峰和李漢英予以拒絕,致使敵人的陰謀沒有得逞。
夜幕降臨,鬼子兵開始了夜行軍。過河到代莊一帶時,遇到國民黨的地方武裝騷擾襲擊,接火十幾分鐘後,過大坪、連頂等村,下半夜駐紮到東鐵峪村。
次日凌晨三點多鐘,鬼子剛從東鐵峪出動,隨即遭到了八路軍山東縱隊特務營的英勇阻擊。鬼子仗著武器槍好炮精,沒有把阻撓放到眼裡,照常向東沿路行進。實際上,鬼子已經被引進了包圍圈,這個包圍圈是徐向前司令員精心布置的。
敵人沒想到陷入了八路軍的包圍。分布各處穿插伏擊的八路軍戰士,利用有利的地形向鬼子勇猛地射擊,鬼子漢奸瘋狗般亂竄,那片寬闊無遮的田野和怪石嶙峋的山溝,已成為敵人的“葬身之地”。
敵軍原本是向東行進的,在遇到猛烈的阻擊後,意識到向東危險,因而選擇向南面的九子峰方向突圍。敵人狗急跳牆的意圖,早就在我八路軍指戰員的預料之中。八路軍在小山子、九子峰等幾個山頭上早就伏下了重兵。鬼子兵自恃武器精良,一次次地組織衝鋒,連續進攻了九次,都被八路軍打回。
猛烈的火力持續了了近兩個小時,敵人傷亡慘重,張國峰和李漢英親眼看到,鬼子的一名連級指揮官被擊斃,東洋馬被打翻,屍體被鬼子兵搶回,用門板抬著,多名鬼子漢奸在周圍跟隨,倉皇撤回東鐵峪村內。
早上七點半敵軍又離開東鐵峪村,上午十點鐘,挪動到孫祖以西、九子峰下,兩山夾一峪的狹長地帶,孰料這是八路軍主力的重點伏擊區。敵人隊伍在猛烈火力阻擊下已不能前進,垂死掙扎中用炮火對著兩側山頭狂轟亂炸,八路軍則從山上往下衝殺,喊殺聲震耳欲聾,炮火硝煙遮天蔽日,激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敵軍人馬倉皇逃遁到孫祖西一片樹林中,我軍衝下山來,同敵人展開肉搏戰。深夜十二點,余敵撤進孫祖街堅守,槍炮聲暫時停息。
這一仗,敵人慘遭失敗。
事後民謠唱道:滿地的麥苗青又青,沂水城來了鬼子兵;滿山的石頭紫又紅,八路軍守住了九子峰;孫祖街肉搏真英勇,殺死小鬼子百多名。
張國峰他們意識到,面對歇斯底里的殘敵,被俘人員的命運必定凶多吉少。
臨近天黑,敵軍放棄攻山而向孫祖街躲避。他們把死人、死馬收集歸攏起來,運到了孫祖西廟旁邊,用乾柴和門板櫥櫃之類點火焚燒。其中有些奄奄一息的日偽軍重傷號還未死到底,疼痛地呻吟喊叫,冷酷無情的鬼子並不搭救,將同夥扔到火里繼續焚燒。
夜裡十二點左右,張國峰、李漢英等共五個被俘人員(另三名是國民黨軍政人員),被一起押到孫祖小街口座東向西的一個院落南屋內。房間兩頭有床,床上堆著高粱。張國峰和李漢英等被扔到糧食堆上,昏昏沉沉呆了幾個小時。
2月9日凌晨四時,天已破曉,但屋內仍是一片黑暗,門外傳來吼叫聲,一個著便衣的國民黨俘虜被首先拽出去。三五分鐘後,外邊一聲槍響。李漢英對張國峰說:“孫大哥,敵人要槍斃我們了”,張國峰毫不在乎,淡然一笑說:“隨他的便吧”。敵人又來提人的時候,李漢英應聲說“我去”,被漢奸押到了北屋後頭一個柴草園裡。果然是刑場!敵人打了敗仗惱羞成怒,在逃跑前槍斃俘虜。一個滿臉絡腮鬍的鬼子指揮官在監刑,他左手扶著東洋刀,右手叉腰,滿眼血絲、殺氣騰騰,這是沂水城鬼子據點的憲兵大隊長。另一個鬼子抱著駁殼槍在行刑。第一次提出去的俘虜屍體頭向北腳向南橫倒在東牆下。
李漢英被叫到劊子手面前,向西南站著,兇手站在他的前方,掏出手槍頂上子彈,向他的左胸部斜刺里開槍,子彈卻啞了火。又壓上第二顆子彈,隨著槍響,李漢英撲倒在地。鬼子命令漢奸給他翻身,搖動雙腿,促使快死,然後用草蓋住臉和頭。
漢奸們在折騰李漢英的時候,張國峰被提了出來。由於鬼子知道他是軍人,所以行刑時連續開了兩槍。接下來,鬼子把剩下的兩個俘虜一齊押出來槍決了。
實際上,李漢英受傷很輕,躺著裝死,前後過程他聽得一清二楚。天亮了,兩個漢奸過來掀開草帘子,翻騰屍體檢查,發現李漢英眼皮上的血管仍在鼓動,張國峰的“屍體”還沒僵硬。一個漢奸大呼小叫地要去報告鬼子,另一個漢奸趕緊攔住了,說道“這個小孩死的可憐,反正我們快走了,算了吧,不要去報告了”。然後低聲說:“你們不要動,鬼子發現了要槍斃你的,鬼子馬上要走了,到時候你要趕快離開”。
張國峰的肺部和左臂各中一槍,傷勢很嚴重,萬幸沒有致命。中午時分,張國峰甦醒過來,劇烈的傷痛使他身體抽搐翻滾。李漢英高興萬分,往下蜷縮身體,緊緊攥住戰友的手,張國峰便不動彈了,他心裡明白要忍耐疼痛,安心等待援救。這時,街上還不時響起戰馬鐵蹄聲和吹哨子的聲音,西屋裡還發出拍手的聲音,敵人仍在附近活動。
天黑了,孫祖街上狼煙滾滾、火光四起,這是鬼子撤退的標誌。二人相互攙扶挪到西屋內。恰好遇到八路軍山東縱隊二支隊三營的戰士追擊至此,張國峰和李漢英被迅速送往駐紮在岸堤區的野戰醫院搶救治療。
二人被鬼子槍斃卻重獲新生的訊息很快傳開了,經組織審查,確認沒有任何失節叛黨行為。這件神奇的事情轟動了當時駐紮在南沂蒙的中共山東分局、八路軍山東縱隊,同志們相互傳頌,讚不絕口。一個月後,野戰醫院隨大部隊轉移他處,張國峰被就近安置到柳行岔村劉昌厚家中繼續養傷,民眾給做了一面繡有“重見天日”四個大字的條幅,掛在病房門框上以示慶賀。養傷期間,領導和同志們陸續前來看望,縣委秘書王傳斌和張國峰開玩笑,說他是被槍斃一下鍛鍊身體的人。
喜結連理
就在這一年中,山東抗日根據地普遍建起基層民主政權,七月份,山東各界代表三百餘人陸續來到沂南縣青駝寺,召開民主選舉大會,德高望重的山東教育界元老范明樞被推選為山東省臨時參議會參議長,會議一致否定了國民黨圈定的所謂山東出席“國大”的代表,經過充分醞釀,重新選舉了于學忠、徐向前、羅榮桓、范明樞等六十一人為代表山東民意的國大代表,正式成立了全省統一的政權機構-山東省戰時工作推行委員會(山東省人民政府前身)。這是劃時代的重要會議,張國峰未等身體痊癒即投身會場保衛工作。
說起張國峰的婚事,就不能不提到范明樞老人。范明樞年輕時曾留學日本師範專科,學成返回山東致力於教育事業,曾任濟南山東省立第一師範學監、山東省立第二師範校長。因大力支持學生參加五四運動、新文化運動,被國民政府逮捕入獄,後經馮玉祥等營救出獄,並受馮聘請,在泰山前麓創辦武訓國小15處,任總校長。1938年夏天,范明樞奔赴沂蒙抗日根據地,在中共山東分局的支持下,建立“魯南國民抗敵協會”,配合八路軍抗戰,被譽為抗日老壽星、抗日老英雄。就是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革命老人,當他了解到張國峰的經歷後,在驚喜與欽佩之餘,心中遂產生了將孫女范林許配給張國峰的念頭。
范林自幼父母雙亡,靠爺爺范明樞把她撫養成人。在這個充滿革命氛圍的家庭中長大的范林,為挽救民族興亡毅然投筆從戎,放棄了國小教員的工作,參加了中共山東省委直接領導發動的徂徠山起義,成為當時“十名女戰士”之一。
一天黃昏,借著會議結束後同吃晚飯的間隙,范明樞老人找到張國峰問他有沒有找媳婦,如果願意,可以為他當月下老人,范老懇切的話語和直截了當的做法,令年輕的張國峰感到突然又深感溫暖,他幾乎沒來得及思考,便答應老人先看看再說,當他告訴范明樞老人,自己吃過晚飯後得連夜趕回新泰,想不到臨行前范老特意安排好了自己的孫女范林一路陪他。一個是富有傳奇色彩的打不死的公安英雄,一個是參加徂徠山起義的抗日女戰士;同樣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同樣都是為了參加革命抗日;同樣的志向和理想,讓這兩位年輕人一路上心與心交談,彼此一見鍾情。
1942年冬天,時任泰南專署公安局長的張國峰與時任中共泰安特委婦委會秘書的范林,在泰南山區一個農家院落里喜結良緣。結婚那天,山東省參議會參議長范明樞老人親自為他們主持婚禮。中共山東分局、魯中行署、泰南專署的三十多名幹部和八路軍戰士同來慶賀。新郎新娘穿著八路軍服裝,在小院的天井裡在人群簇擁下彼此碰了一下頭,算夫妻對拜,又朝在場的人群拱了拱手,算是拜謝大家。簡潔的婚禮給瀰漫著戰火硝煙的空氣中帶來了少有的喜慶和溫情,所有參加婚禮的同志或蹲或坐,啃著鍋餅、每人吃了一碗白菜燉豆腐。沒過兩天傳來鬼子掃蕩的訊息,他們離開新房,繼續著四海為家的征程。
唯一留下來的,是這張被戰地記者拍下來的“新婚合影”。
家庭團圓
1945年夏天,他們的大女兒出生於蒙陰縣坦埠區,由於戰時條件險惡艱苦,就把孩子長期寄養在當地一貧農家中。1947年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范林在沂蒙山區隨部隊夜行軍途中生下了第二個女孩,遂取名“星路”,由於沒有奶水喝,只能沿途討點小米熬粥,偶爾遇到生孩子的婦女,小星路才能得以飽餐一頓,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瘦的皮包骨頭,整日哭鬧不止,有個老鄉出於憐憫,想用一瓢子雞蛋交換小孩,由於大女兒就寄養在他處,范林沒忍心再拋棄小星路。
穿過戰火硝煙,迎來了新中國的黎明,這個居無定所的革命家庭終於在濟南得以團聚。四歲的大女兒終於從蒙陰縣坦埠區找回來了,由於她幼時患有嚴重的哮喘,加之體弱多病,無法堅持上學,只好長期在家養病。
建國後,張國峰逐漸走上領導崗位,1956升任山東省公安廳廳長。張國峰敬業勤政、清廉儉樸,對自己的親屬和子女要求非常嚴格,這個“高幹家庭”沒享受到一點特權,廳長專車從不讓家人乘坐,從未陪同家人外出遊玩,令外人難以置信的是,公安廳長連一張全家福照片都沒拍過。三年自然災害期間,糧食都是按計畫定量供應,張國峰為減輕國家負擔,率先主動縮減自己的供應量,還把僅有的一點糧食挪給家人吃,自己常吃發霉的地瓜乾和南瓜充飢。有一次,公安廳農場負責人看到張國峰身體虛弱,家庭生活困難,安排送來四五斤花生和土豆,張國峰把來人批評的臉通紅,當即把這些東西送到公安廳食堂交公。
張國峰有個嚴格的家規,不允許家人打聽他工作的事情,柜子上平時放著個盛有洗漱用品的小布包,每當連包帶人幾天不見,家人就知道他出差了。他因公出差坐火車都是乘坐硬座席,有時工作人員給廳長買軟席,他也執意退換為硬座。張國峰經常告誡下屬不準用手中的權利走後門、搞特權。這些小事情體現出來的艱苦樸素、克己奉公的高尚品德,成為廳機關的同志敬重學習的榜樣。
特殊任務
1959年春天,他在京召開“全國警衛工作會議”,公安部布置給山東省公安廳一項特殊任務,要求調查“濟南鐵路局職工李乾卿歷史和現實表現”。原來,江青想把哥哥李乾卿接進中南海,出於保衛毛主席安全的需要,中央要求山東對其嚴格政審。張國峰很快將這份翔實的調查材料莊重交給了公安部長羅瑞卿,羅部長很滿意山東公安機關嚴肅認真的工作作風和雷厲風行的工作效率。
解放前,李乾卿曾當過日偽和國民黨的警察、警長、巡官、局員等職,建國後被濟南鐵路局留用。在建國初期“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中,曾被查出有多次貪污行為,受到“記過”處分。山東省公安廳的一紙結論擊碎了李乾卿妄圖混進中南海的企圖,也正因此,讓江青暗暗懷恨在心。
蒙冤入獄
1966年夏天,山東省委指示公安廳長主持撰寫“全省四清運動工作總結”,張國峰已是身患胃癌,疼痛難忍,飲食很少,但還是以驚人的毅力堅持完成任務後才去做手術治療。這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造反派把剛手術不久的張國峰脖子上掛上大牌子推來搡去,對他侮辱謾罵,逼他彎腰低頭,要他承認“調查李乾卿是為了整毛澤東”。他的回答始終擲地有聲:“我履行公安戰士的職責,保衛毛主席的安全,我無罪而有功,我執行上級指示,對一個鎮反對象例行審查手續,正大光明!”。像當年在日寇刑場上一樣,張國峰大義凜然,毫不屈服。
1968年4月25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山東省革命委員會主任”王效禹專門向江青匯報情況,陳伯達稱這是“陰謀陷害江青同志的重大反革命集團案”。江青終於有藉口報復九年前對山東公安廳的仇恨了,她哭道:“我哥哥李乾卿過去很苦,為了餬口,在舊社會幹了幾天警察,他們就對他……對我……其實是對著我們的毛主席啊……”。陳伯達則幫腔道:“從山東搞李乾卿的問題說明,原來公安部是兩個公安部,一是中央的;一是劉鄧彭羅為首的地下公安部,上通劉鄧彭羅,下通全國各地,這是一條又粗又長的黑線,一定要把這條黑線挖出來,一定要把公檢法徹底砸爛!”
僅僅過了五天時間,參與李乾卿調查的二十七名公安人員受到牽連,其中六人被專機押往北京“拘留審查”。為避人耳目,張國峰被造反派轉移到偏僻簡陋的郭店勞改醫院,嚴刑拷打、突擊逼口供。
1968年6月30日,張國峰這位在日寇槍口下都未曾倒下的忠誠公安戰士,被造反派關押僅三個月就怒目圓睜含冤離世。就在張國峰去世的前一天,二女兒范星路費盡周折找到病房,看到原本高大英武的父親,竟然被病痛和冤屈折磨得像一截枯柴,已經奄奄一息。為料理後事,她和家人翻箱倒櫃也找不到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最高檔的服裝是一身咔嘰布中山裝,領口磨破了再翻新,平時只有參加重大活動時才捨得穿,全家人捧著這些破舊衣服失聲痛哭。此後幾年,張國峰的愛人范林和大女兒因病相繼去世,這個遭人白眼和冷遇的“反革命家庭”,陷入家破人亡的淒涼境地。
平反昭雪
沉寂已久的春雷終於響起,鄧小平同志力挽狂瀾,撥亂反正。1978年8月29日,中共山東省委隆重召開了萬人平反昭雪大會,為張國峰同志平反昭雪恢復名譽,並追認他為革命烈士。直到今天,張國峰烈士的二女兒范星路回憶起這段往事,還掩飾不住內心的悲痛和激動。她說:父母去世後,留下的最值錢的物品,就是一輛破腳踏車和公安部獎勵的一台半導體收音機,但我們覺得比任何人都富有,因為父母把對黨對人民忠貞不渝的赤膽忠心留給了我們,把高尚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留給了我們,把不屈不撓的錚錚鐵骨、嫉惡如仇的凜然正氣留給了我們,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品質留給了我們,這筆精神財富還要傳給子孫,一代一代永遠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