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小說從八月寫到十一月,以時間為線索,描繪出俄羅斯農村秋天的美好圖景。共由果園豐收圖景、莊園生活圖景、狩獵圖景、小地主生活圖景四幅極具表現力的畫面構成。整篇小說用回憶的口吻,將讀者籠罩在“安東諾夫卡蘋果”的馥郁甜香中,抒發對過去生活的留戀、對時世變遷的惆悵和感傷。
創作背景
蒲寧出生在1861年農奴制度改革之後,此時俄羅斯貴族農莊已日趨凋敝,農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種現實引發了作者的憂國憂民之情,為他筆下的自然增添了對現實的“憂傷”之美。
蒲寧從小成長於俄羅斯中部大草原的莊園中,昔日的鄉居生活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中,成為他心中永不磨滅的印記。他在回憶這一生活時總是帶有強烈的個人主觀情感色彩,表達著對逝去貴族之家的俄羅斯的留戀。1891年8月14日他在給戀人帕先科的信中寫道:“站在陽台上感覺秋意襲人……果園裡飄散安東諾夫卡蘋果的迷人香味。真讓人意猶未盡!我不僅對農奴制時代沒有任何的憎恨,相反我在無意識中開始美化它。秋天身處鄉下祖傳的莊園中的感覺真好。這裡有一幢老房子、打穀場和堆滿麥秸的果園。在林間小道上散步一整天,呼吸著清新、寒冷的空氣的感覺真好!……事實上我嚮往以前的地主那樣的生活。日出而起,然後騎馬去田裡巡視一番,在馬背上過一整天,晚上愉悅地回到莊園,津津有味地吃著晚飯。”10年後,他的這一思想便體現在短篇小說《安東諾夫卡蘋果》中。
作品鑑賞
《安東諾夫卡的蘋果》發表於1906年。這部小說中可以找到象徵主義和阿克梅派的一些創作風格。象徵主義起源於法國,在俄國的代表人物是勃留索夫、巴爾蒙特等。象徵主義者的美學觀點是:藝術家的任務不是描繪一種具體形象,而只是給人一種暗示、讓讀者自己領會這種暗示的意義。在布寧的這部散文中,出現了很多具有象徵意義的辭彙。題目本身就具有象徵意義。安東諾夫卡的蘋果是俄羅斯特有的一種皮色發青,個頭較小的蘋果。但作者的本意卻並不在描寫這種蘋果安東諾夫卡的蘋果無疑具有一種象徵意義:故鄉、豐收、懷舊的情感。文中還詳盡地描寫了俄羅斯鄉間的老農莊和打獵的過程。
作者在該文本中選擇了俄羅斯典型的自然景象,如“滿目金黃、樹葉開始凋零,因而顯得稀稀落落的大果園”、“老派的安寧的鄉后庄園”,“空落落的、潮濕的、寒冷的樹林” “荒草滿地的灌木叢”,這些帶著濃濃的“俄羅斯風情”的意象組合在一起,使讀者在欣賞自然美景之餘明顯的感受到了在俄羅斯大地上古老人們生活的樸素與寧靜。
同時,作者還將俄羅斯的自然與歷史緊密聯繫,創造出時空交匯的想像空間,使自然景色具有了歷史文化內涵。文本中大量農諺的使用展示了俄羅斯傳統中這一悠久的歷史: “不起浪,不颳風,好過秋來好過冬”、“夏末蜘蛛成群,秋天五穀豐登”,“吃吧,吃個飽,——不吃才傻呢!哪個割蜜的不吃幾口蜂蜜”,“安東諾夫卡又大又甜,準能快快活活過一年。”
從蘋果到莊園,從莊園到狩獵,從狩獵到風雪,從風雪——到消失,一切皆被季節變化——被時間抹平。整篇作品色調明亮、快樂、歡暢,充滿了希望和幸福——當然,僅僅在“我記得”、“我回憶”、“我感到”這些詞語、這種句式後面——在這整個色調後面,又總是充滿惆悵、憂鬱、暗淡的調子,令人傷神。後面的這種色調是隱隱的、似乎漫不經心的、輕描淡寫的,仿佛似有還無、難以捉摸。
這是一篇典型的無情節與具有強烈抒情性特徵的小說。對富裕的莊園生活的回憶,展現了昔日中小貴族、地主鄉村生活的圖景,造成了一種田園詩式的幻想。小說充滿了詩意般的元素,表面上沒有任何連貫的情節,只有幾個片段式的生活場景,但是卻隱含了不同生活方式的替換所帶來的情感體驗。作者的敘述是由一連串的回憶、感受、思想所組成,表達了對古老生活方式的懷念,助於具有情感表現力色彩的細節表達了對過去精神文化的禮讚。
在描繪莊園的日常生活時,小說藉助於許多具有情感表現力色彩的物,對過去莊園生活進行讚美。為此,小說中多次出現安東諾夫卡蘋果這一具有豐富文化內涵的物的描寫。它是人與自然關係和諧的一種象徵。首先在小說開頭就浮現出“落葉的幽香以及—安東諾夫卡蘋果、蜂蜜和秋涼這三者的芬芳”,然後果棚中到處都是香噴噴的蘋果味,安娜·格拉希莫夫娜莊園中充滿了蘋果的香味和其他一些花草的香味。小說最後寫到安東諾夫卡蘋果的香氣正在從地主莊園中消失。安東諾夫卡蘋果融合了蘋果獨特的香味、人聲鼎沸、樹枝聲響、秋日和煦而溫暖的陽光等眾多的元素。它無與倫比的香味象徵著簡單、健康、富足的莊園生活,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合理、理性的生活方式,而安東諾夫卡蘋果慢慢地從貴族莊園中消失預示著昔日田園詩式的莊園生活方式的土崩瓦解。
這部作品中幾乎涵蓋了人們所能想像到的所有顏色,如“只有停在果園深處珊瑚色花揪樹上的肥肥的鴉鳥的鳴聲”;“瓦藍色的炊煙便像長長的帶子,在果園的樹木中間瀰漫開去”;“在黑魅魅的果園深處,出現了一幅童話般的畫面,那情景就好似在地獄的一角一般:窩棚旁騰起血紅的火舌,而周遭則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曠地上空橫著白茫茫的銀河”;“一道紅光直衝雲霄”;“縈繞著淡紫色的薄霧”;“我良久地凝望著黑里透藍、繁星閃爍、深不可測的蒼彎”;“打麥場上麥粒堆得像座黃金的城市”;“冬麥的禾苗,嬌嫩、茁壯、青翠欲滴”;“電報線上停著好些青鷹—活像樂譜上黑色的音符”;“能夠在綠松玉似的秋日的天空下,到這個安樂窩內作客,是何等的舒適愜意呀!”“凝望著綠油油的冬麥地”;“每天白天都在白雪漫漫的曠野里消磨時光”……其中也不乏同一畫面中幾種顏色之間的碰撞,如“樹木後面不時閃過鮮紅的衣裙”,綠色的樹林與一抹抹鮮紅對比強烈,“閃過”這一動詞烘托出這種顏色對比的時隱時現,恰到好處。
文中有非常多的聲音描寫,對於再現莊園雞犬相聞、人民安居樂業等眾多生活場景功不可沒。比如有關動物的聲音有許多:“停在果園深處珊瑚色花揪樹上的肥肥的鴉鳥的鳴聲”;“而鵝群則每天早晨在河裡游來游去,無所顧忌地嘎嘎叫著”;“被獵犬像樂曲般動聽的吠聲激動得不可名狀”;“馬打著響鼻,要求讓它縱蹄馳騁,馬蹄跺著由發黑的落葉鋪成的厚厚的然而輕盈的地毯,發出沙沙的喧聲”;“遠處什麼地方有一條獵狗尖聲吠了起來,隨即第二條,第三條……群起回響,吠聲狂熱而悲涼,倏忽間,整個樹林好像是用玻璃做成的,被狗的狂吠和人的喊叫震得叮噹作響”;“便勒住大汗淋漓、嘶嘶喘氣的坐騎”;“兩條雌獵狗尖聲尖氣地在他腳邊吠著”。有關大自然的聲音:“滿地的落葉由於嚴寒而凍得發黑,全都卷了攏來,在靴子下發出簌簌的聲音”;“因為風颳得殘葉簌簌直響……”關於人的聲音:“空氣潔淨得如同不復存在一般,果園裡到處是人聲和大車嘰嘰嘎嘎的響聲”;“有個雇來做工的農夫,一隻接一隻地喀嚓喀嚓大嚼蘋果”;“聽著長長的車隊在沉沉的夜色中小心翼翼地、嘰嘰嘎嘎地向前駛去,真是再愜意也不過了”;“以及把蘋果倒進斗內和木桶里的咕轆轆的聲音,才打破了寂靜”;“在窩棚附近響徹著笑聲、話語聲,乃至跳舞聲……”;“村裡的人語聲和大門的吱扭聲聽起來分外清晰”;“脫粒機的滾筒慢慢地轉動著,發出隆隆的聲響”;“所有這一切都伴隨著滾筒的隆隆聲和趕牲口的人單調的吆喝聲和呼哨聲,有節奏地移動著,忙碌著”。樂器的聲音:“而在院子裡,有人在嗚嗚地吹著角笛”;“樹林裡久久地迴蕩著角笛無望的、憂鬱的嗚嗚聲”;“吉他調好了弦,暮色中狂風嘯吟,吹開了我的家門”。這些聲音包羅萬象,或明朗或歡愉或憂傷或沉重,多姿多彩地點綴在哀傷烯噓的旋律中,正是對聲音這一藝術的巧妙運用,使文章更有表現力,同時他用“聲音”這一手段有效牽制了讀者的注意力,對其的運用手法更是獨具匠心,將讀者一步步帶入了場景中去。
作者介紹
伊凡·蒲寧(Ivan Bunin,1870-1953)俄羅斯作家,1933年獲諾貝爾文學獎。生於俄國中部波羅涅日市一破落貴族世家。由於家境貧困,中學未畢業就步入社會。做過校對員、圖書館員、助理編輯等。曾受教於托爾斯泰、契訶夫、高爾基等作家,並為高爾基主辦的知識出版社撰過稿。1909年被選為科學院名譽院士。十月革命爆發後,他持敵對立場,於1920年流亡國外,僑居法國直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