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鄉吸引著我的不僅僅是賀松原始森林中的那一株樹齡在1700年以的茶樹王,勐海茶廠自1988年始在那兒墾植的萬畝新茶園同樣令我嚮往。在同行的現勐海茶廠廠長助理、巴達茶葉分廠廠長陳平及原巴達分廠廠長何青元的途述中,巴達茶山之於我,宛如一座飄蕩在雲朵之下的茶葉天堂。
從勐海縣城所在地象山鎮去巴達鄉茶山有58公里的路程。汽車最先在西雙版納最大的壩子—勐遮壩子上賓士,寬闊平坦的柏油路的兩旁,布滿了正等待收割的甘蔗林,星落棋布的傣家寨子,在噴泉一樣的鳳尾竹叢中,充滿了風丹白露派畫家筆下的氣韻。由於1362傣歷年的副近,路邊上總有成群的傣家小卜哨,滿頭插花枝,著盛妝,笑語盈盈地往來著。作為西雙版納最令人如墜夢境的風光,這些秀竹般搖曳的傣家女兒,她們的美麗,已經被無數的詩文所歌吟,但在詩文與實景之間,無疑又有許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被封存了,它們是動盪靈魂的因子,若非親身體會是無法把握的。她們的猶如一種俗到極致的大美,若將其分散或置於異地,她們個體的首飾以及服裝上的細節乃至人本身,帶給人們的或許只是一種碎裂的土風感受,甚至於有的人會為其細節上的刻意的、落入俗套的裝飾風格而對其不屑一顧。可當她們作為一種團隊精神花卉形式出現在版納的地域之上,你才會發現,她們是那塊夢幻之地的精髓,是那片土地的永不停歇的歡樂頌,她們與那片土地的關係,是迷失感;是她們組合成了西雙版納的第一個物種,西雙版納的每一粒塵埃,都是她們的靈魂的僕人,而非西雙版納養育了她們。
她們盡情地展示著自己的美麗,她們從來也用不著遮蔽什麼。美之於她們,是必然的呈現,甚至是毫無保留的燃燒。
特別是在一年一度的傣歷年,她們沒有理由不綻放,她們沒有理由不把自己的美和歌聲帶上,在蕩漾著情愛波濤的季節,為自己尋找生命皈依的樂園。
在公路兩旁,她們先是成群結隊,漸漸的,就被傣家小伙所分化,各自坐到了小伙子們的摩托或腳踏車的後面,消失了,消失在了勐遮壩子的每一個角落。那情與愛的大合唱,沒有聲音,但空氣中又飄蕩著氤氳的信息。 汽車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中急馳。
路兩旁的黑心樹,枝條都砍伐了,它們像一個個古代戰場上戰死的勇士,死了,仍然不屈地站著。傣族人以此為柴禾,卸其肢首,使其與版納的風情似有不相吻合之處,但也動搖不了我對這片天邊國度的熱愛。
車入巴達山,道路就不再是柏油路面,已變成一般的鄉村土路,凸凹不平,處處有陡坡,且處處都有運送甘蔗的汽車抖掉來的甘蔗,它們被碾碎了,甜蜜的汁液打濕了塵土。
在公路兩旁,時有一些有別於傣式建築的廠房,陳平說,那都是茶葉初制所。類似的初制所,目前均已機械化操作,勐海全縣255個。
勐海茶廠的巴達基地或稱巴達分廠,坐落在巴達鄉海拔1900米的老象山腳下,我抵達的時候正是中午。在燦爛的陽光下,正有五六個茶工在水泥場院上曬茶,偌大的院場,泛著青綠色的波濤,茶香陣陣。該基地建有一座現代化廠房、手工作坊、名優茶生產車間及辦公樓,周邊都是茶山。在CTC生產線車間的旁邊有一國小校,正面則是一個名收“黑龍潭”的池塘。基地靠老象山,老象山也極橡一個巨大的象,它長長的鼻子伸入黑龍潭,造就出了一派“老象汲水”氣象。據當地居民講,在勐海茶廠未在此建立基地以前,有人曾見一條巨大的黑龍從水潭中升天。當地居民都認為,這池水,是龍的家,否則,它為什麼從來都不會幹涸?
站在巴達基地往四處看,都是沒有盡頭的茶園。據陳平介紹,該基地土地面積為一萬畝,實種雲抗10號、14號,矮半、長葉白毫等優質茶樹4623畝。基地種茶,一律不使用“敵殺死”、“氧化樂果”、“來福靈”、“敵敵畏”、“克蕪蹤”和“草苷膦”等化學藥劑,因此,所產的紅碎茶、大益牌普洱茶、玉芽春、青峰、碧螺春、玉丁香和女兒環等茶品,每年產量都在400噸左右,可以說,都是最優質的生態茶。名優茶生產車間所產的玉丁香和女兒環,兩者都是名揚海內外的極品茶。
整個巴達基地,有名優茶生產設備8套,有大宗茶生產設備3套,年設計生產能力是1000噸。其中1992年以60萬美元由印度引進的CTC成套生產線,每小時可產紅碎茶280公斤,當時是雲南第一家,迄今也只有鳳慶茶廠擁有相同的一套設備。
在巴達茶園,有茶農170戶,勞力337人,他們或為布朗族,或為拉祜族,或為哈尼族,或為彝族,分5個隊,以茶為生。同時,由於茶園面積大,且由北向南呈18公里長的帶狀,為了便於管理並避免鮮葉運輸時的損傷,基地又分一號地、二號地和三號地3個單位,且一一設制茶車間,為生產普洱茶和名優茶做最初的殺青、揉捻、解塊、曬乾等工序。
據二號地負責人,1995年畢業於雲南農大茶葉系的羅祥輝介紹,每年從四月至十月,整個巴達山都處於大霧瀰漫之中,所謂雲霧山中產好茶,巴達如斯。勐海茶廠巴達基地有管理和技術人員13人,他們都像羅祥輝一樣分布在18公里長的茶園之上,每年除一月和十二月沒鮮葉,其餘10個月都必須浸淫在收鮮、加工、中耕、修剪等一系列繁忙的工作事務之中,沒有上下班概念,有時甚至會連續工作20多個小時不合眼,特別是春季,那個忙,真的沒法用語言來形容。而忙過了,偶爾閒下來,那18公里長的寂靜,那無邊無際的巴達山的大霧般的寂靜,往往又讓人心裡很空。
在2號地倉庫,我坐在羅祥輝收鮮的辦公桌旁邊,十多分鐘,他共收鮮6起。每個茶農,他都從不問姓名,就能在收購單上寫出。他一邊驗級、過秤、開單,一邊往桌上撿一些初制茶往嘴裡送,他說他們已經熟悉2號地的73家上鮮綠的茶葉,說起個人的私事,羅祥輝空茫地望著巨大的倉庫,眼圈有些發紅。 他已經30歲了,還沒對象,可他又不願意在山上找,他說,山上的女孩大多都是文盲。他夢想著有一天能在山下找一個可以一生相依的女孩作為自己的新嫁娘。
從勐海茶廠巴達基地到“巴達野生茶王樹”所在的賀松原始森林,有16公里的路程。羅祥輝所在的2號地正好是中轉站。從2號地出來,在陳平、何青元等人的引導下,我們開始在茶園中間的土路上向“茶王”挺進。
作為巴達山人,陳平和何青元都無法說清自己曾多少次拜謁茶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茶葉專家學者、來自日本、韓國、港澳台地區、東南亞、歐美等國家和地區的普洱茶學家、品茗者、旅遊探險者和媒體記者紛至沓來,他們都是嚮導,這一條對遠方來客而言無異於是聖途的土路,對於他們,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
巴達賀松的原始森林,已被國家劃定為“天然林保護區”。在這片老樹參天、藤蘿縱橫、昆蟲亂飛的密林中,一條由“朝聖者”踩出的腐質土小路彎彎曲曲,初踏上去,我有一種嚴重的迷失感,我不知這路除了能帶我抵達“茶王”外,它還隱藏著幾萬種可能,它四周的每一種植物、植物上的每一片葉子;它四周的每一種昆蟲、昆蟲的每一種色彩及叫鳴;它四周的每一種鳥、每一種花的味道……對我來講,都是陌生的,都是奇遇,都包藏著一個神秘的王國。前面我已說過,那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可在密林中,我卻很難發現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到地上,在我頂上,有一層厚厚的綠色植被把我和天空隔開了,對於飛翔在高處的鳥兒和雲朵來說,我位一行人已經變成了植被下的田鼠、蛇或者其他生靈。
我應當牢記這樣一個時間:2000年4月7日下午4時零7分28秒。當時,我來到了茶王的身邊。茶王樹旁依一棵巨大的紅毛樹,它們像一對千年的情侶,相依相偎,枝葉共融。在茶王樹的腳下,人們搭了一個平台,但所用材料均已腐朽,被形形色色的樹葉蓋住了。
對這一株生長了1700年並且還將繼續生長下去的野生老茶王,茶葉界統一的途述是這樣的:“巴達茶樹王,生長於勐海巴達鄉賀松寨大黑山原始森林中。樹齡1700餘年。植株喬木型,樹高14.7米(原高32.12米,1967年上部被風吹斷),主幹直徑 0.9米,樹幅8.8米。葉片屬中葉型,葉型橢圓,色深綠而有光澤,葉長11厘米,寬6-7厘米,葉脈7-8對,鋸齒28對,葉緣缺刻淺,葉間距為3厘米左右。葉姿上斜,葉柄較細,芽葉無毛。花朵呈黃白色,直徑5.8—7.7厘米,花瓣11-14片,柱頭5裂,萼片無毛。茶果呈梅花型,果皮厚,種子近球形,枝幹灰白,生長勢強。鮮葉或成茶苦澀,抗病蟲害、抗旱性強。
能見到這茶樹之王,我似乎為自己二十餘年的飲茶史找到了源頭。於是,採擷了十餘片葉片標本,並在樹下尋找了數粒茶果,不是為了奠祭,是為了延續自己對茶葉的敬畏,是為了注釋自己不朽的普洱茶情結。
下山路過茶王水庫,適逢一傣族小伙子在鋪設飲水管道,見其帳篷中有自製的青竹茶,取了一截作紀念。據此人講,在80年代,這一帶的原始森林中還有老虎出沒,現只是偶見馬鹿、老熊和麂子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