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催墨,曾用筆名塵甫、聿廉等。自由撰稿人、書籍裝幀設計師、插畫師,曾任職於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雜誌社、廣告公司、文化公司等,現為圖書出版公司編輯。自言:少無大志,喜詩、文,淺嘗輒止;舞文弄墨,好書、畫,中道而廢;嘗以攝影為業,浮光掠影;又逐新興動漫,無功而返。而立將至,重操舊業,欲探人性之優劣,更求物事之是非,意事之餘年,一如既往。到如今,三百六十行嘗盡,無甚可表;五湖又四海走遍,乏善可陳;偶有閒言碎語見諸書刊、網站,雖視如敝履,尚不足掛齒,故不敢妄言。
主要成就
作品有大型畫冊《中華萬里行》系列之《上海:萬國的花園》、《北京:帝都風雨夕》、《西安:歷史在這裡交匯》、《拉薩:藏地密雲》、《重慶:陪都的哀與愁》等,文藝綜合圖文集《藝術的拐點——798之春》、《申遺之路——尋仙中嶽廟》、《年畫:國人的鄉愁》等,傳統文化系列《文人畫的詩意情節》、《宋元花鳥畫賞析》等。即將出版的有散文集《雨花》、《一地芳華》、《冷漠·愛》等,歷史演義《旗袍下的獨白》三部曲、《法不容情》三部曲,等等。
代表作品
帝陵風雨夕
久聞十三陵,是一塊風水寶地,加之又被開發為旅遊勝地,如今已成為到北京旅遊觀光的人們必不可少的一個去處。然而我雖居北京已五年有餘,卻未曾親去。近日除了工作之事,便也沒什麼可以打發的,就突然想起了十三陵。擇個周末的好天氣,約上友人,就當是一次心情的放鬆吧。
入冬以來,天氣並沒有像往年一樣漸漸轉冷,雖然昨夜的那場雨多少給京城帶來了一絲涼意,但坐在德勝門開往十三陵的大巴里,卻還有一些熱氣。透過車窗,看著路邊的高樓大廈從視線里一閃即逝,那巨大的霓虹燈招牌也絲毫沒有了昨夜的熱鬧繁華,似乎是一個老嫗手執著明鏡映照著曾經美麗的容顏。迎著地面反射回來的刺眼的陽光,不知那歷經百年的十三陵,是否還殘留著歷史星空里的一點光華。
車出城區,不見了都市林立的高樓,不見了縱橫交錯的立交橋,只有道路兩旁高大的白楊樹,只有開闊的視野和遠山清晰的輪廓緊貼在藍色的天空,還有零星分布的農家小院,古色古香的各類果園。
汽車像脫韁的野馬,在不是很寬廣的道路上飛馳著,顛簸著,搖晃著,仿佛我的心也在跟著飛馳,顛簸,卻怎么也搖碎不了我對繁華都市的厭惡和對京郊那一山一水的憧憬。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帝王們都喜歡將自己的身體託付給那山、那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帝王們亦是如此。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有情,對自己的子民有情,對自己的文臣武將有情,對自己的三宮六院有情,對自己的皇后嬪妃有情,對自己的子女有情,對自己的身體更有情。因為有情在,他們就不捨人生,不捨世間的一切。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帝王們也不能永生,但他們可以在有生之年努力做永生之事。天地之大,唯這一山一山的青,一水一水的流,卻是永恆。他們希望死後能在山水間,依然享受著子女的情,妻妾的情,王公大臣的情,平民百姓的情,國家的情。他們還要在陰間統治著世界,護佑著他們生前的富貴榮華。
一個多小時的顛簸之後,汽車終於在“吱”的一聲中停了下來,我也從那似夢非夢的思緒中驚醒。下車,買票。終於可以一睹帝王的陵寢了。踏著定陵廣場上的方磚,慢慢地看著那每一塊磚上刻著的時間和人名,靜靜地思考著古代的人們這么做的原因,細細地冥想著他們在燒制這塊磚時該是怎樣的心情。我突然領悟到,這裡不單單是一個個陵寢,也不單單是一塊一塊刻有名字的方磚,而是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厚重的歷史。
進定陵博物館大門,一眼便可見棱恩殿遺蹟後面的欞星門及明樓,還有明樓後面的天壽山。雖然現在還算是個暖冬,但這冬天的風吹來,還是讓人難免有冷颼颼的寒意。尤其是看著遠處那高大的明樓被滿園的松柏包圍著,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發光,越發地讓人想起兒時隨著擁擠的人群看人家出殯時那棺木上紙紮的閣樓,還有那蘊含“駕鶴歸仙”之意的紙紮白鶴等,更覺無比淒涼。
踏上棱恩殿的台基,看著整齊排列的石柱底座,想像著當年李自成攻陷北京的情景,仿佛耳邊又響起士兵們高舉火把焚燒一個王朝的喊殺聲。那沖天的火焰,使一個王朝化為灰燼成萬古遺存,照亮了當年的夜空,也照亮了又一個王朝的再生,卻沒有照亮漫漫歷史長河裡那顆漸漸暗淡的星。然而,眼前卻一切平靜,只有陽光下一樹一樹的松青,只有歲月里一個一個的人生。這一切怎能不讓人扼腕嘆息。
走下台基,就是欞星門,又稱陰陽門,據說跨過這道鬼門關,便可進入另一個世界了。對於有忌諱的人來說,他們是不願意看這帝王的陵寢的,更不用說要跨過鬼門關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了。我不信這個邪,但我聽說可以繞道過去,或可免被陰氣附身。這時有一撥一撥的旅行團的導遊帶領遊客回來的時候都要在門前集合,使勁地跺腳並高聲喊叫:“我回來啦。”然後一個個大步邁出,又開始歡天喜地了。仿佛他們真的是從陰間返陽一般。
我撇開人群,拾級而上外羅城。走在外羅城的城牆上,踩著歷經風雨而凸凹不平的石磚,手扶著垛口望著城外的群山,那些隱約在松柏間的陵寢,沉寂了多少歲月,經受了多少戰火。帝王們隱身的風水寶地,是否真的護佑了他們的子孫永葆江山了呢?
外羅城跟前院的方形不同,是一個圓形,整個陵園的外形取“天圓地方”之說。圍著外羅城轉了一圈便回到地宮的入口了。
從地宮的入口,通過安檢,走步行梯下了7層樓的台階,方來到地宮的配殿。這裡只有一個巨大的石棺床,右轉過甬道,有打開的石門可通中殿。中殿放置了孝靖皇后、孝端皇后的座椅和明神宗的龍椅。再過巨大石門到後殿,這裡便是停放明神宗及兩位皇后的棺木所在。有大小二十多箱陪葬物品。棺床的周圍遍布著來此參觀的人們投入的紙幣和硬幣。看著這用巨型石塊砌成的寬大墓室,難以想像古人是何等的智慧,能在這么空曠的墓穴上面頂著一座山—寶城。帝王們耗盡國庫,勞民傷財,就是為了給自己身後留有一個這樣的所在嗎?他們費盡心機為自己創建的另一個世界,是否真的一片太平了呢?
熙熙嚷嚷的人群打斷了我的思索,面對如此龐大的墓穴,油然而生一種與世隔絕的落寞,仿佛我也真的到了陰曹地府在與鬼魂們同游。夾雜在人里群,任這搖擺的身軀隨波逐流吧
回到前殿,人們在聽著導遊講解當年打開金剛牆的歷史,我也蹭過去聽了一會兒。原來大凡帝王的陵寢,都如小說里所言,為了防止後世之人盜墓,都設定了重重機關、暗道,這裡的金剛牆亦是如此。
過了金剛牆,再上7層樓的台階返回地面,回頭望那寶城白色肅穆的生死門,不免一陣淒涼。若非遊人眾多,難免有恐懼之感。抬頭望著眼前高大的明樓,那不也正是冥界的象徵嗎?明樓的前、後、左、右四面各闢券門,樓內樹聖號碑一通,高6.195米,碑首為方形,前後刻雙龍戲珠圖案,正面有篆額“大明”兩字。碑身正面刻“神宗顯皇帝之陵”七個徑尺楷書大字。碑趺採用上小下大五級方台式,其上面四級自上而下,分別雕刻雙龍戲珠、雲、寶山、海浪等圖案。這一切象徵著帝王們至高無上的皇權,即使在身死之後也要流芳萬世。
站在明樓上,回望外羅城內的寶城,不過是比普通百姓的墳塋大了一些的土丘,不過是多了一些松柏,但它的下面,卻埋葬著天之子,埋葬著一個時代,埋葬著一個王朝,更埋葬著數千年的歷史往事……
當我走下明樓,回到欞星門,依然有絡繹不絕的旅行團在那裡使勁地跺腳並高喊著:“我們回來啦!”我沒有像他們一樣在那裡使勁跺腳,也沒有像他們一樣告別死神似的高喊,依舊默默地繞過陰陽門的另一邊,恍惚而去。
也許在他們看來,我還沒有從陰間返陽吧,就像我這飄忽不定的身軀,還有我這飄忽不定的思緒。
回來的路上,汽車依然飛馳著,顛簸著,搖晃著,但我的心還游弋在那山和那水的上空,我的身軀還在顛簸著,搖擺著,搖碎了那昨夜的夢和雨,搖碎了這冬日的風,搖碎了滿眼的葉落,搖碎了日光里斑駁的疏影,卻依然沒有搖碎我對那山和那水的憧憬。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有情,草木亦然,世間萬物皆有情。也許古人早已知曉,所以他們愛蓮,愛荷,愛梅、蘭、竹、菊,所以帝王們才會選擇有情而又永恆的山水和四季常青的松柏守護著他們,沒有了世間的喧囂而又能永眠於有情的天地。這不單單是帝王們的夙願吧,也許是每一個敢於直面人生的勇士的渴望吧。
夕陽西下,那漸行漸遠的天壽山已經模糊,那簇擁在萬木青翠里的十三陵也已經隱去了它的光華。只有那古時的風,古時的雨,古時的陽光和月明,依然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