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作者:(俄)伊凡·屠格涅夫 譯者:鄭文東
伊凡·謝爾蓋耶維奇·屠格涅夫(1818~ 1883)
作者簡介:
俄國19世紀批判現實主義,出生於世襲貴族之家,1833年進莫斯科大學文學系,一年後轉入彼得堡大學哲學系語文專業,畢業後到德國柏林大學攻讀哲學、歷史和希臘與拉丁文。
1843年春,屠格涅夫發表敘事長詩《巴拉莎》受別林斯基好評,二人建立深厚友誼。
1847~1851年,他在進步刊物《現代人》上發表其成名作《獵人筆記》。以一個獵人在狩獵時所寫的隨筆形式出現的,包括25個短篇故事,全書在描寫鄉村山川風貌、生活習俗、刻畫農民形象的同時,深刻揭露了地主表面上文明仁慈,實際上醜惡殘暴的本性,充滿了對備受欺凌的勞動人民的同情,寫出了他們的聰明智慧和良好品德。該作品反農奴制的傾向觸怒了當局,當局以屠格涅夫發表追悼果戈里文章違反審查條例為由,將其拘捕、放逐。在拘留中他寫了著名的反農奴制的短篇小說《木木》。
19世紀50至70年代是屠格涅夫創作的旺盛時期,他陸續發表了長篇小說: 《羅亭》 (1856) 《貴族之家》 (1859) 《前夜》 (1860) 《父與子》 (1862) 《煙》 (1867) 《處女地》 (1859) 。其中《羅亭》是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塑造了繼奧涅金、皮卻林之後又一個“多餘的人”形象,所不同的是,羅亭死於1848年6月的巴黎巷戰中。《父與子》是屠格涅夫的代表作。它反映了代表不同社會階級力量的“父與子”的關係,描寫親英派自由主義貴族代表基爾沙諾夫的“老朽”,塑造了一代新人代表——平民知識分子巴札羅夫。但巴札羅夫身上也充滿矛盾,他是舊制度的叛逆者,一個“虛無主義者”,否認一切舊傳統、舊觀念,他宣稱要戰鬥,但卻沒有行動。小說問世後在文學界引起劇烈爭論。
從60年代起,屠格涅夫大部分時間在西歐度過,結交了許多著名作家、藝術家,如左拉、莫泊桑、都德、龔古爾等。參加了在巴黎舉行的“國際文學大會”,被選為副主席(主席為維克多·雨果)。屠格涅夫對俄羅斯文學和歐洲文學的溝通交流起到了橋樑作用。
屠格涅夫晚年還寫過一些以《散文詩》 (1878—1882)為總標題的小型作品。這是他長期觀察生活的成果。其中有的雖然帶著悲觀主義情緒,但大部分作品的基調是健康的。特別是《門檻》一篇,刻劃了一個俄國女革命家的動人形象。 《俄羅斯語言》則表明作者臨終前不久對祖國和人民的美好未來的堅定信念。
屠格涅夫小說最顯著的藝術特點是濃厚的抒情風格。他以溫情脈脈的筆調抒寫男女主人公的悲劇命運,這種感傷情調是他的貴族自由主義和悲觀主義思想的表現。他善於體察大自然的細微變化,並使之和人物的情緒溶為一體,往往帶有悵惘柔弱的色調。
屠格涅夫的作品大概是最早被譯成中文的外國作家作品之一。而他的散文詩又是他的作品中最早被譯成中文的,時為1915年,由劉半農用文言翻譯了四首散文詩 《乞食之兄》 (即後來譯為 《乞丐》 ) 《地胡吞我之妻》 (即後來譯為《瑪莎》) 《可畏哉愚夫》後來譯為《傻瓜》或《愚人》 《小丑》 《嫠婦與菜汁》 (即後來譯為 《菜湯》 )。從此屠氏的作品大量傳入中國,伴隨著新思潮一起發展,成為對中國文學最有影響的外國作家之一。
圖書目錄
初戀
阿霞
父與子
文摘
書摘
客人早已散去。鍾已敲過十二點半。屋子裡只剩下主人、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
主人按鈴,吩咐僕人收拾餐桌。
“那么,就這么說定了,”主人點上雪茄抽起來,把身子更深地陷入扶手椅內,“我們每個人都要講講自己的初戀經歷。您先講,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
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長得胖胖的,一張圓臉,淺色頭髮,他先瞅一眼主人,然後抬眼仰望天花板。
“我沒有初戀,”他末了說,“我直接從第二次戀愛開始。”
“怎么會這樣?”
“是這樣的。我第一次追求一位非常可愛的小姐時,才18歲;可我在向她大獻殷勤時,覺得這事並不新鮮:和我後來追別的女人時的感覺一樣。老實說,我的初戀和最後一次戀愛是6歲左右愛上了自己的保姆;可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之間的細節我早已遺忘,即使我還記得,誰又會感興趣呢?”
“那怎么辦?”主人開口道,“我的初戀也沒什麼趣兒;在認識我現在的妻子——安娜·伊萬諾夫娜之前,我誰也沒愛過,我們之間一切都很順利;雙方父親保的媒,我們很快便愛上了對方,不久就結婚了。我的故事三言兩語就可說完。我得承認,先生們,我提出‘初戀’的話題,是希望聽聽你們這些中年單身漢們的高見。您難道不能給我們說說您的趣聞,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
“我的初戀確實有點不尋常。”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稍稍有點結巴地說。他40歲左右,一頭黑髮中依稀可見零星的白髮。
“噢!”主人和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同聲道,“那更好……請講吧。”
“讓我想想……喔不!我不打算講;我不是講故事的高手:要么講得簡短枯燥,要么冗長虛假;如果你們許可,我把我記得的一切都寫在小筆記本上,然後念給你們聽。”
朋友們起初不答應,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固執己見。兩周后他們又聚到一起,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亦如約而至。
下面就是他筆記本里所記載的:
那是在1833年的夏天。我那年16歲。
我住在莫斯科,和父母在一起。他們在涅斯庫奇內公園對面的卡盧日卡門附近租了棟別墅。我在準備升大學,可很懶散,也不忙。
沒人限制我的自由。我隨心所欲,尤其是和我最後一個法國家庭教師分手以後,他一想到自己像個“炮彈”似的掉到俄國,就不舒服,整天臉色凶凶地在床上閒躺著。父親待我和氣又淡漠;母親幾乎不注意我,儘管我是她的獨生子:其他的煩心事把她給吞沒了。我父親還很年輕英俊,和母親結婚是有財可圖;母親比父親大10歲。我母親的日子過得比較慘:她總是激動不安,猜忌生氣——可又不在父親面前流露出來;她非常怕他,而他總是那么嚴峻、冷淡、疏遠……我沒見過比他更鎮定、自信和獨斷專行的人。
我永遠忘不了在別墅過的頭幾個禮拜。天氣非常美好;我們是5月9號從城裡搬到別墅的,那天正是聖-尼古拉日。我有時在別墅的花園裡散步,有時在涅斯庫奇內公園閒逛,有時到城門外去走走;隨身揣著本書——如凱達諾夫編著的教材,可我很少翻它,而是大聲朗誦腦海里記得的詩,我能背出不少;血在沸騰,心隱隱作痛——那么甜蜜而又可笑:我總在期待著什麼,擔心著什麼,而又對什麼都詫異,全身心地準備迎接著什麼;我想像著,這種幻想總是快速地縈繞著一些同樣的東西,就像雨燕在晨曦中繞著鐘樓飛翔;我深思,憂鬱,甚至哭起來;可即使透過由吟唱而作的詩句,透過由日暮之美所引起的淚水和憂傷,青春及沸騰的生命亦如春草一樣瘋長起來。
我有一匹用來騎的小馬,我常常自己給它備鞍,騎著它獨自向遠處飛馳,幻想中自己成了中世紀比武中的騎士——風在我耳邊多么愉快地歌唱!我抑或抬頭望望天空,把那燦爛的陽光和一片蔚藍映入我敞開的心扉。
我還記得,那時女人的形象,女人愛的幻影在我的腦海中還只是模模糊糊的;可我所思所感受到的一切中,已隱隱約約透著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莫名甜蜜的女性形象的預感,一種半朦朧、半羞澀的預感。
這預感、這期盼浸透了我的全身:我呼吸著它,它存在於每一滴血里,流遍了我的每一根血管……它注定很快要實現。
我們的別墅是一棟帶圓柱,木製的豪華宅子,有兩個低矮的廂房;左廂房是個做廉價糊牆紙的小小作坊……我多次到那兒去過,看那十多個瘦瘦的小男孩,他們頭髮亂蓬蓬的,穿著油膩膩的長袍,小臉枯瘦,不時地在壓著印刷機矩形架的木槓桿上跳來跳去,借自己瘦弱身體的重量,壓印出糊牆紙的五彩花紋。右廂房還閒置著,待租。有一天——大概自5月9日又過了三周——這間廂房的護窗板開了,露出了女人的臉——有家人搬進來了。我記得那天午飯時,母親問管家我們的新鄰居是誰,聽到是扎謝金娜公爵夫人,她起初還不無敬意地說:“啊!公爵夫人……”可後來又補充道:“肯定是位窮的。”
“他們租了三輛馬車來的,太太,”管家恭敬地上菜,說道,“他們自己連馬車都沒有,太太,家具也是最簡樸的。”
“喔,”母親道,“那還好些。”
父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她便沉默不語了。……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