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親》

《殺親》是由璨曦所寫的網路類小說，2008年駐站作品。

殺親
一、
黑夜，萬籟無聲中她猛然被自己的意識驚醒了。她摸著從鬢角淌下來、冰涼冰涼的汗水，若有意識、若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不，不，不。”接著，恐懼中的她雙手緊緊地抱住肩膀、縮著頭，渾身像篩糠一樣抖著。
剛才，就在剛才，她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夢。她牢牢地記住了夢裡5歲外孫的那句晴空炸雷般的話，“姥姥！是你、是你殺了我媽媽！我長大要殺了你，我要殺了姥姥！”
二、
一個月前，女兒自殺了。她從十幾層的樓房陽台上跳了下去。有人看到：落下去的女兒張開著四肢，像要飛，像要飛著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女兒死了，死得很安詳，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怖與痛苦。
女兒的死因很簡單，她不喜歡現實的生活。可家裡家外的親朋好友、許多人，大家都說是親媽把女兒逼上了絕路。
細細想起來，究竟該怨誰呢？
三、
女兒的爸爸是教授，媽媽是高工；姐弟倆，從小擁有一個溫馨舒適的家。這家曾讓多少人羨慕過呀。
從小在大學院內里長大的女兒，繼承了父母遺傳的優良：智商很高，學習在班上，甚至年級總是名列前茅；出生在大連的母系給了女兒模特般的身材：四肢修長，零點六一八的黃金分割比例；四川長大的父親給了女兒聰明伶俐的大腦遺傳，讓女兒也擁有了值得炫耀的才華。
女兒優點太多，數不過來；她也有缺點，那就是爛漫、幻想、驕氣。可就是這缺點，竟讓女兒與社會上司空見慣的低俗那么涇渭分明，那么格格不入。女兒把一切的一切看得太陽光了，簡單的就像在曲線上的某一點上做切線，函式求導，再帶入坐標值，切線方程就有了；在女兒的眼裡，有自然光線的一半時間是用來工作和學習的，沒有自然光的那一半，就是有隻螢火蟲，也照樣可以把自己陶醉在書的海洋與夢幻里。女兒就像一隻蜜蜂，單純的只識花朵，女兒就像一隻小狗，單純的只識黑白顏色。讓人嘆息的是像這樣過於單純的人，又怎么能在社會上生存和被社會接納呢。
四、
作為母親，她愛自己的女兒。這種無法形容的愛，超過愛丈夫，甚至超過愛自己。別人也許不相信，可她從骨子裡就是這么愛，從生下孩子那天起，這愛就刻骨銘心。
她是多么的想給女兒選擇一條跟自己幾乎一樣的人生路呀。一條平坦的、沒坎坷的路，一條情感上雖是如同鈍角，卻是平緩上升的直線：她大學畢業之後，就嫁給了自己的老師，一個人人尊敬的學者。後來，她到了一家生產電子元器件的大工廠，搞過新品研發、做過技術科長、生產科長，還做過銷售科長。她從副廠長的位置退下來後，便一頭扎進了商海。
由於她懂技術、懂市場、懂需求、懂銷售，也深知需求雙方的利益和那點要求。很快，生意做的很大，需方和供方都願意經過她的撮合，完成一宗又一宗的買賣。除此之外，她通過技術手段，讓次品變成了正品；讓異型的、非標準的產品有了足夠的升值空間和市場。她通過交情與關係，以試驗性質在許多家元、器件廠生產小批量產品，自然產品賣價很高。經過十年摸爬滾打、十年的磨礪，趕在大規模的電器集成化到來之前，她已是擁有好幾百萬資產的大老闆了。自然而然地她有了錢，有了她不敢想像的、卻又真正擁有的錢。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忠於那個只會做學問的老師，那個沒有給過她錢塘江漲潮般奔放、激越愛情的丈夫；她還是本本份份地守護著小家，守護著那個在她疲勞一天，能在黑暗中給她安全、放鬆、親切的小家。
也就在她從企業到個體的這樣一個過程里，女兒也完成了國小、中學、大學、工作、成家的、長大的過程，完成了蠶一樣的一生變遷：從破殼、脫皮、吐絲、成蛹、化蛾，到甩子的短暫一生。這來去的一切，快的像眨眼一樣，人沒有回過味來，一切就全都過去了。
五、
時代不同了，思維改變了，愛情的孕育方式也隨之更迭。時間的代溝雖不能摧毀人們眼睛中的世界，但人們眼睛中蠕動著的世界，卻因代溝的存在，使落入視網膜的畫面迥然不同。
誰又能說清楚：為什麼美的變醜了，醜的又變美了；誰又能說清楚：心地的單純有時就好像痴呆，心地的善良就好像愚昧。
女兒的丈夫是女兒爸爸的博士生，一名來自落後、貧困、偏遠地區的學生。爸爸像喜歡女兒一樣喜歡自己的學生，特別是這名學習出色的學生。在這名學生身上，他傾注了五年的心血。（兩年碩士，三年博士。）作為最大的回報，他和她把女兒介紹給了他。作為父母他們多么希望，希望知識、才華、家庭帶給他們幸福呀。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知識是建築在思維空間中的殿堂，只有知識沒有歧視、沒有貧賤、沒有欲望；然而，創造了知識的人無法迴避精神和物質上的殿堂，就如同高山走下來的流水，神聖的激越最後還是要趨於平庸舒緩，說道底人無法擺脫庸俗。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戀愛是構建在浪漫空間中的殿堂，也許只有戀愛沒有歧視、沒有貧賤、充滿幻想；然而，創造了婚姻的人得到了精神和肢體複合，也會如同高山走下來的流水，浪漫的激情過後還是要落入平庸的低谷，落入瑣碎的生活中。
高知識的人也一樣，人的情操並不是以學識為度量衡的。很快，女兒發現存在她意識中的痛苦，那就是兩個人意識上的貌合神離，兩個人在認識上的難以真正的統一。其實，埋藏在人們思想意識底層的許多東西是很難看到的，它們形成在人的成長期間，只有外界觸動了它們，才會像含羞草那樣收斂起來。
六、
更可怕的是埋藏在人心底的自卑，雖無形卻重似有形。
有些先天的東西是後天無法改變的，譬如人種、性別，再譬如積蓄在、烙印在大腦里的意識與思維。
如果把戀愛看成是一種投機，如果把戀愛看成是一種附庸，如果把戀愛看成是一種期待的回報，那么，愛就會名存實亡，就會演化成報復和發泄，甚至仇恨和毀滅。
有思想的人比動物需要更多的交流、思維和真情。無論是雌性的荷爾蒙，還是雄性的激素，透過人的大腦，再經過抑制，便都有了鮮明的情感取向。
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比別人似乎都更注重別人的存在，他們太優秀了。他們無法承受別人對待他們一點一滴的貶義評價。因此，他們彼此覺得活得很累。
男人有排解的方式：工作、喝酒、罵人、打架、出走，甚至可以不軌，總之無拘無束變化一番；其實，女人也是人，本來會有更多的方式和選擇。可悲的是她的女兒觀念太傳統，心地太單純、自身太聖潔了。她忘記了“木秀與林，風必摧之。”她忘記了，故宮珍寶館里的翡翠玉器也難免有瑕疵呀。
七、
心灰意冷的女兒希望母親能給她燃點起對待今後生活的希望與寄託。她向母親求助：幫助她帶孩子，全天候的、每時每刻的。她要騰出自己的時間，消除與丈夫之間的隔閡。她要孤注一擲地改變別人認為不可能改變的東西，她要挽救自己不成熟的婚姻。
那段時間母親生意很好，她怎么捨得放棄成功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收穫呢。自然而然，母親婉言拒絕了女兒。在她看來，女人已經成人，已經擁有家庭，孩子已經上了國小，不需要更多的照顧，否則，何時是個頭呀。
母親的拒絕使女兒絕望了。她覺得自己站在了與親情決裂的邊緣。渺茫，渺茫，錢是母親的寄託和追求，這種俗不可耐讓她和母親形同陌路。她開始嫉恨一切、一切，善良的因果為什麼那么不可思議呀。
好在她可以為自己選擇，選擇一條自己的人生軌跡。她羨慕流星，璀璨地划過夜空，那段弧線那么微妙；她羨慕雨滴，穿梭在時空中，有形無形、無來無回。
她決定飛翔，永遠的飛翔，飛到她心中嚮往的地方。
八、
一個人的痛苦結束時，卻是別人痛苦的開始，對於母親這太殘酷了。
剛剛夢到的，使母親更加恐懼。她想不明白，愛和恨竟然同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親情中。
九、
愛和恨，愛也殺人、恨也殺人。愛還會殺最最親的人。